“瞧您家韩哥儿办的好事，又领着几个孩子淘气，打翻糖罐子不，还拿桶里的衣裳裹糖胡乱擦，用的可是东家的衣裳呐！”

“啊！快把桶子提出去，这样多的蚂蚁要是掉进生丝里布匹就毁咯。”

“阿弥陀佛，头黑黑点点的蚂蚁，捉三捉不完。”

“可得让雨郎好好理理你家这臭子，一日赛一日地顽皮。”

……

织布房中咿呀的纺织声戛然而止，传来庄妇人们纷纷议论，隔着一堵墙渡过来，总算是搅乱凝固的空气。

已而，只见杜嫂子铁青着脸，连雨也不顾，穿过院子直奔学堂。读书声骤停，杜嫂子把儿子从学里拎带拽地提出来，不避雨水，淋着雨回去。杜次韩一口一个“娘”地喊着。

杜家嫂子是何等温柔的女人，唯是教训儿子，才能见到这样的面色。

苏瑶见状藏到我身后，环与月华相望一眼。没过多久，杜嫂子又带着孩子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众大娘、妇人，风风火火浩浩荡荡来了。杜次韩两条胳膊捧在木桶左右，桶中衣裳鼓着，头还能看到点点黑色。

杜嫂子摇摇头，“与东家，做了什么？”

杜次韩裂着嘴僵硬笑笑，圆溜溜的眼珠一转，先是看看钱忠，再看看我，慢慢弯下腰，有意把木桶放在地。

“没叫你放下。”杜嫂子用量布的木尺拍了拍儿子的背脊，杜次韩噌地整个人打直，手开始发抖，一副求救的眼神投向我。

衣裳一团或散成的黑点原来是被糖粒吸引来的蚂蚁，几个个头不的黑色蚂蚁绕过鼓起的衣角，从桶壁内向爬至桶边，顺着边缘快要爬到他的手。

环叹了口气。

后头在厨房负责烧水的王婶忙解释：“也怪我，昨夜不该和几个猴崽子做酱兔肉的事。起早我不过去挑些水，猴儿窜进厨房里找昨夜酱好的兔肉，把厨里翻得呀，打碎了糖罐。环姑娘收得好，盖着桶呢，就等着我烧好水兑些白矾好洗衣裳。哪知道这个淘气的慌了，揭开盖子拿起里头的衣物当布使呢。”

杜次韩喉头一梗，没有半滴眼泪，但用几乎是快哭的口气，可怜巴巴道：“环姐姐，我错了。东家，我错了。”

“孩子淘气也是有的。”七嫂求了求情。

立即有人接：“韩子也忒淘气，再不管管，明个房掀瓦咯。”

“是该管管，月还怂着我家仨儿跳篱笆，下巴划了一道大口。”

几位嫂子一言一语，立刻把杜次韩近半年的丰功伟绩通通翻个遍，杜嫂子闭着眼睛叹气，用木尺狠拍一下儿子手臂，“光认错，怎么不错在哪？”

杜次韩盯着自己的手，眼见蚂蚁爬到虎口，手施劲宛若枯枝扣着桶，“哪，哪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