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琬姐姐想陪同大王一起去太室殿上朝,大王拒绝了。琬姐姐心里不平衡,同样是得宠,为何过去元妃可以每日都去得?可当她如此脱口而出,大王却狠狠瞪了她。你不知,那一眼着实可怕,我们姐妹侍奉在大王身边几年,从未见大王对我们这般凶过。莫说宠意全无,简直……仿佛是再多说一句,便会被重刑活剐了一样……”
说到这,琰不禁冷汗暗生,自己调整了一下又继续道:
“大王走了之后,琬姐姐便发起了脾气,砸了好些东西,连榻上的布幔也扯掉了。我劝不住她,在宫里待不下去,便越发想见你……”
琰的声音越来越弱,脸也再次红了起来,可当她转头看向淳维时,却发现他已皱紧眉头陷入了沉思——
想不到事及今日,父王对那女人还有念想!
一个毁了容的帝妃,都已经是冷宫里丑陋不堪的“野鬼”了,竟然还阴魂不散,占着父王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不放。
哼,那不如,就由本公子就替上天断了你这条残命,也好过你凄惨度日,还折磨他人。
他含恨咬牙,手心越攥越紧,连已捏痛了他心爱的琰也未能自知……
……
九州之大,各地的民间市坊皆有不同。
HN城虽然作为大夏王城的年头不久,但短短数年也已日渐繁华,甚至大有超越曾经的斟汴王城之势。
尨兰扮着平素无奇的男装,顶着做脸上那个假的“奴”字,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避过护院,偷偷跟在了伊的身后。
为了不被武艺高强的伊发现,她左闪右躲,很是辛苦,却见伊走着走着,突然顿住了脚步,看向了道边几个正聚在一起拍手而歌的孩童。
“丰年多黍多稌(tú),亦有高廪(lǐn),万亿及秭(zǐ)。
为酒为醴(lǐ),烝(zhēng)畀(bì)祖妣(bì)。
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清脆的童音整齐划一,将这曲歌谣反反复复唱得烂熟,听进尨兰耳中却只觉得聒噪难捱,烦人得很。
她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哼,贱民的小孩儿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若当真喜欢,娶我过门,往后你想要几个我都生给你不就好了!
她这脑袋里装的都是自己的小心思,可伊此时定神于这些孩童,所思所想却深沉难测。
“诶呀!这不是伊大人吗!”
一声惊呼穿过市集,伊蓦然回头,只见终古白须飘飘,衣袂招风,本该是个稳重沉着的老者贵胄形象,但眼下却一反常态,眼冒金光,好似在茫茫人海发现了一块硕大的金砖般,激动的快步前来。
“下官见过太史令大人。”伊双手交握于脸前,躬下腰身淡淡施礼。
终古忙双手将他扶起,喜眉笑目道:
“伊大人不必客气,你的才华老夫可是敬仰已久,早有心拜访,却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由头,唯恐唐突了伊大人,不料今日竟能有幸与你在此偶遇!真是大幸,大幸啊!”
有契机与伊这等绝世名士结交,他是真的高兴,就差手舞足蹈了,却永远也不会知晓,这所谓“偶遇”,其实也不过是伊早明了他今日今时会路过此地,特意在此候着罢了。
伊敛唇浅笑,年轻于实际年龄的俊容在这一朝间风华又增。
躲在远处的尨兰则更长了几分不满。伊挚这家伙连对着一个糟老头都能笑得这般迷人,怎就对着她的时候连嘴角都没弯过?
“伊挚从前竟不知,太史令大人如此爱说笑。不知大人此刻可否有些闲暇,给伊挚一个机会与大人共饮两杯?”
“伊大人相邀,自是有空的!正巧老夫也有些口渴了,不如你我就近,就选这家‘如意坊’吧!”
伊沿着他的视线转身,身后道边那明晃晃的“如意坊”三个大字便进入了眼帘。
“如意”……这名倒是个好彩头。
伊笑着点头,随他进了这家酒坊。
尨兰连忙跑出来,却已经看不见伊俊俏的身影了。而这个时辰进酒坊,怕是再出来之时就该日落了。
该死的老头!
她恨得跺脚,可转念一想,既然看不到,那就回家等着。最好伊挚不胜酒力,醉得不省人事,那她便来个“趁人之危”,以清白相要挟,看他还肯不肯对她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