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后李莲娘也往窗户边的书案后走,拿了一支笔又拿一叠纸来,侍女端着茶过来把茶盏放下后,便跪坐在一旁替她磨墨。这侍女一句话也不多问,安静地磨墨倒很有几分王府里那几个日常给李莲娘研磨的书婢的架势,李莲娘用左手提笔蘸墨却也并不是在纸上写字。
侍女看了几眼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她本身也没读过几天书,会认的字不多,所以她不知道李莲娘往纸上横来竖去的不是文字而是符箓,倒也正常。李莲娘画完一道符,让她去点灯。
看着外面还是大好的晴空白昼,侍女很是不解:“公主这会儿还没到晚上呢。”
“你说什么?”李莲娘猛然一抬头,先前的温顺和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可即便是如此她这张脸过于漂亮,倒也让人心下难以生出怨恨。侍女被她这突然改变的气场吓住,只得颤颤巍巍地起身去把灯笼取下来,找火折子将灯笼里的蜡烛引燃。
李莲娘一边将那张画了符的纸烧掉,一边冷笑着说:“不要以为斋藤泷一封住了我的内力,我就真是一条被人绑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就算现在我被困在这桃花峪,我也还是高高在上的大昭公主,有些话该说不该说的,这些规矩我想无论是谁家的奴才都一样教过。”
“……”侍女跪在一旁战战兢兢地不敢吭声,她从没这么害怕过,这几天她所看到的都是李莲娘好似弱柳扶风一般,一个身体羸弱虚弱不堪的样子。根本没想过原来这一切,都是李莲娘装出来的,好在李莲娘也没有真的要拿她怎么样,否则就是没有内力,她一样会动手。
只不过在这里取一个小丫头的命,对于大昭朝廷和皇帝来说,有些太亏了。
她要的,是斋藤泷一背后的整个雪衣教,还有唐谨之身后那位还在朝中占据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当朝宰相。她能查到唐谨之是唐门出身,就能查出唐谨之是那章钊引荐,将他推到司徒冀面前去当杀手往客满堂去杀自己的。或许这其中,还有唐谨之自己和她的一些恩怨。
一道符箓烧完,铜盆里只剩下一些黑色的纸灰,李莲娘探手一伸从里边捻出一些来,捏碎了落在案桌上铺着的一张宣纸上,又从右手的衣袖里取出一块玉佩放在上面。她转头看了一眼,那侍女急忙哦了声,跑过来继续给李莲娘磨墨,这回画符,李莲娘比刚才要紧张许多。
一道符画完外面已经是日暮黄昏,符箓画成时天上还有一道惊雷炸过。
李莲娘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若是说漏了嘴,会是什么下场。”
“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公主饶命……”
“瞧你这一身冷汗,快些下去洗洗换身衣裳再过来伺候。”李莲娘拿起案桌上的玉佩放在火盆里,又把那张宣纸拿起来用蜡烛引燃了,丢道盆里去烧了。火熄灭后在玉佩上烧出一个豌豆大小的圆眼,但是很快这圆眼就消失,她重新拿起这块玉来用自己的裙子擦干净。
她把这枚玉攥在手里拿到屋外,院子里安静极了,迎着黄昏连路过的麻雀也不叫一声。
她把这玉丢到地上,也注意着力道没有把它给摔碎了。
厨房给她送来晚膳的时候,斋藤泷一又来了,虽说是来找他丢失了的那枚玉佩的,但也在李莲娘这儿一道用了晚膳。
他吃过饭后还打算留下来教李莲娘学东瀛话,这些天李莲娘无聊,斋藤泷一就教她学东瀛语言解闷。看上去本是很寻常的一个习惯,殊不知这又是李莲娘刻意造成的结果。
不过今晚雪衣教的人来找他了,斋藤泷一没在这里多留,他离开时还问李莲娘有没有想吃的点心想喝的酒,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定捎带给她。
呵,能不能回来这桃花峪,还不一定呢。
李莲娘没有说话,只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目送斋藤泷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