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回 安乐隐于平淡(1 / 2)话杀首页

马交虎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陡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先不说我了,你呢阿虎,上次过来玩,不是说和酒店的一个领班好上了么?”秦大蛋打了个长长的嗝,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马交虎此时业已醉醺醺了,喝多的人闻不出来,他听完他的话,脑子里瞬间浮现出那个温白的身体,心想:“张晓丽的故事还没结束,只要自己活着。是的,只要自己活着,那个女人就会永远藏在记忆深处,时不时的跳出来嫣然含笑或娇泪潺潺。”

秦大蛋举起酒杯歪歪斜斜的和他碰了碰,道:“明天叫她来吧,咱们一起去秀琴家玩。”

马交虎敷衍道:“她还要上班,估计没时间。”

秦大蛋又拎起酒瓶,道:“上、上毛的班,钱什么时候也挣不完,人活着,就要开开心心。你现在打电话,叫她明天请个假。”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给他。

马交虎接过来把玩着,道:“不错啊,这个手机多少钱?”

秦大蛋摆了摆手,道:“没多少钱,你想买一部么?”

手机在那时可称得上奢侈品,乃非富即贵者的日常配置,价格很高,便宜的也得大好几千。而一般人工资,每个月也就那么三五百块。腰里如果能别个千了八百的呼机,已经算有本事了。

马交虎骂骂咧咧,道:“买、我买个锤子,你特么看我像有钱人吗?”

尽管秦大蛋身患残疾,但比健全人更有韧劲、更有毅力。通常在一个地方上班,如果单位不发生意外,自己不发生意外,他能上到天荒地老。而且他家庭条件还算过得去,父母也不指望他挣钱,只要他能养活自己,就算烧高香了。所以买手机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马交虎说完,便双手叠着趴在桌上。就听秦大蛋叫道:“阿虎你不用买了,这部送你!”马交虎徐徐抬起头,道:“别扯淡了,我那能要你的东西。”秦大蛋瞪大铜铃般的牛眼,直着脖子吼叫道:“扯什么淡,你特么还是不是我兄弟?”马交虎道:“当然是了,你这不废话么,咱们俩打小一起玩泥巴长大,你说是不是兄弟?”秦大蛋把手机强行塞在他手里,道:“是兄弟就拿着,你跟我客气个屁。”

什么叫真性情,至今谁也没弄明白。但真性情之人,觉得真性情就是在一起无所顾忌,满口脏话的指娘骂爹,谁也不当回事。一旦得知对方有事,便会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这种人可为你两肋插刀,倾其所有;也可陪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们是坦坦荡荡的升斗草民,他们是物欲横流社会中仅存的底层小人物。就像古代草莽英雄豪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尔后拍一拍对方肩膀,又洒脱的分道扬镳。他们不像那些穿着西装革履,表面道貌岸然,内心却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的伪君子,在你得道时阿谀奉承、卑躬屈膝;在你落难时装聋作哑,唯恐避之不及。

不言而喻,宿舍这两个醉话连篇的人就是真性情。至少,他们也这么认为。

马交虎连个谢字也没说,就鬼使神差的拨出一串号码,道:“徐梅,张经理在吗?”“请问您是那位,找那个张经理?”电话里,一个女人问道。马交虎觉察声音不对,道:“我是马交虎,你是谁啊?”沉默片刻,电话里的女人道:“阿虎,我是马金萍,你在哪?是不是又喝多了?”马交虎含糊不清,道:“你别啰嗦,给我叫张晓丽接电话。”马金萍道:“你叫她干什么,她早下班了。”马交虎“哦”了一声,道:“那算了,拜拜。”马金萍急忙道:“别挂,你在哪?”马交虎难受的呼出一口酒气,道:“你管老子在哪,挂了!”马金萍大声吼骂,道:“姓马的,你敢挂个试试?老娘给你脸了是不是,告诉我你在哪!”马交虎也没听完她说什么,就“啪”的把手机撩在桌上。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马金萍咆哮的声音,道:“你特么要不说你在哪,我现在就去你家!”

秦大蛋抖抖索索抓起手机,道:“你谁啊,他喝多了。”马金萍显然一愣,道:“你好,我是阿虎的女朋友,麻烦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秦大蛋赶紧捂住手机,小声道:“阿虎,她说是你女朋友?”

马交虎摇了摇手,道:“什么女朋友,认错人了。”

秦大蛋自语道:“不可能,你喝多了能认错,人家一个女的,怎么会乱认老公?”

马交虎摇摇晃晃站起来,道:“别理他,挂了。”

秦大蛋道:“挂你个大头鬼,我再问问。”接着抬起手,道:“喂,阿虎在我这,他喝多了,你谁啊?”马金萍随即降低声音,道:“麻烦你先照顾他,我一会就过去。”秦大蛋应道:“没问题,我们在开发区的工地宿舍。”

虽然马交虎喝得五迷三道,可神智还尚有些意识,他一把夺过手机,说道:“你和她啰嗦什么,挂了!”

“喂、喂......”马金萍也不知还想问什么。

秦大蛋竖起拇指,夸赞道:“阿虎,你特么魅力不小啊,那个酒店领班还没分手,这又送上门了。要是再泡个妹妹,你们就能演上一台好戏了。”马交虎惑然道:“什么好戏?”秦大蛋哈哈大笑,道:“三娘教子呗!”马交虎挥拳杵了他胸口一下,道:“你特么再胡扯,我特么楔死你。”秦大蛋站起来,道:“老子啥时候胡扯过,你唱歌不?”马交虎道:“都憋半天了,走,一起去。”

二人随即手搭着肩膀,跄跄踉踉走向厕所。

关于唱歌一词,这里稍作普及。在他们口中,所谓的唱歌就是撒尿,拉屎就是跳舞,足够文雅吧?

喝酒的人最怕冷风吹,容易上头。回宿舍之后,也不知谁先睡着的。

当马金萍匆匆打车赶到,进屋一看:只见桌上杯盘狼藉,地下两滩污物。

恍恍惚惚之中,突然感到有个凉凉的、软软的东西贴在身上。

马交虎睁开朦胧醉眼,道:“你,你谁啊?”

马金萍单臂支着床,凑在他脸上,道:“你看我是谁?”

“张晓丽么,不错,就是她!不是她还会有谁?”马交虎顿时鼻子一酸,泪水唰的可就奔涌出来了,道:“丽丽,我爱你!丽丽,我爱你!”

马金萍柳眉蹙起,挥手扇了他一巴掌,道:“你特么的,老娘是马金萍!”

或许没听清楚,或许马交虎宁愿没听清楚,他将脑袋钻进女人的怀里,不住抽泣着道:“丽丽,不是我狠心,是我没本事,不配和你在一起啊。”

马金萍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头,道:“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马交虎又接着哭道:“可我放不下你,每天一想你,心里就堵得慌,该怎么办啊......”

马金萍的粉颊贴在他额头上,道:“既然不能在一起,那就分手啊,你何必为难自己,强扭的瓜不甜知道吗?”

马交虎一听又笑了,眼角挂着泪水,道:“对,强扭的瓜不甜。所以我才辞职,跑到工地来干活。”

马金萍柔声道:“怎么样,现在心里好点了么?”

马交虎忽然抬起头,道:“怎么是你,大蛋呢?”

人类就这么怪,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尚存一丝理智,就能辨认出最亲最爱之人的音容笑貌。这种意识形态是由心而发的,是不由自主的。

马金萍掖着被子,道:“他在宿舍,你快睡吧。”

鬓角垂下两缕秀发,抚在马交虎脸上,痒痒的,酥酥的。

雨滴打在客房的窗户上,滴滴答答作响。

头有些晕疼,马交虎坐起来,道:“萍萍,我想喝水。”桌上放着油条和豆浆,马金萍已不知去向。马交虎牙也没刷,下床一口气喝完豆浆。

因为今天放假,工地上冷冷清清。

离大老远,便见秦大蛋抬手指着他,喊道:“阿虎,我特么问你,你昨晚去哪鬼混了,把我一个人扔宿舍。”

马交虎揉揉太阳穴,道:“在旁边宾馆,我也忘了怎么去的。”

秦大蛋显出诧异神情,道:“你忘了,你会忘了?昨晚接电话那个女孩,叫什么马金萍的,她大半夜把你弄走了,你不知道?”

马交虎装傻充愣,道:“不知道,我醒了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