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静静听完说道:“于是,你一气之下,就真的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没回过家?”马交虎眼眶泛红,道:“那还有家啊,后来我才知道,房子户主已经改成我舅蒋楚生了,只不过给我妈住着而已。”何静静忿忿不平,道:“简直狼心狗肺,你舅是做什么的,我回家告诉我爸妈,叫他们去找他谈谈。”马交虎闷头猛吸了两口烟,道:“无凭无据的谈什么,我妈都已经在转让合同签过字了,再怎么谈也不会把房子还给我。”何静静愕然不解,道:“那你的意思就这么算了,房子白给你舅?”马交虎无可奈何,道:“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妈,是她太相信我舅舅了。”何静静柳眉紧蹙,道:“你妈妈就是再糊涂,也不能就这么把房子白送给她弟弟啊。”马交虎闻言,不由得长叹一口气,道:“我妈也没什么文化,从小又很相信她这个弟弟。加我舅也不知在中间耍过多少心机,我妈哪能防得住。”何静静道:“那你不就无家可归了?”马交虎牵强一笑,道:“差不多吧。”何静静道:“怪不得你打死也不向你妈张口要钱,原来是这么回事。”马交虎道:“不是我打死都不向我妈要钱,而是即使我张口,就我舅那样,也不会叫她给我钱。再者说了,我妈有没有钱还在两可。”何静静稍微一想,道:“虎子,实在不行,你以后就到我家里住吧,反正我家空房间有的是。”马交虎摇了摇头,道:“那样更不行,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住到你家里算怎么回事,人家还不笑话死。”何静静脱口而出,道:“怎么八竿子打不着,就说你是我的......”马交虎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吧。”何静静螓首点点,道:“好,你早点睡,我回家跟我爸妈商量商量,明天告诉你。”马交虎满头雾水,道:“和你爸妈商量什么?”何静静莞尔一笑,道:“这你别管了。”拎起挎包姗姗而去。
事故处理终于传来最终消息,赔偿金和医疗费用皆在意料之中。
自从去江北之前,母亲给那两千块钱后,马交虎就多留个心眼,不管发什么任何事,都会暗中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这次突然发生的无妄之灾,算是派了用场。他把钱全取出来,挨家挨户给那些家长们送去。此事沸沸扬扬闹腾个把月,才算有了一个结果。但公司资金链却因此断裂了,导致业务无法正常进行。有两户家庭装修,也被迫停止施工。
这天晚十点多,三人坐在大厅愁眉不展。
秦大蛋手捧茶杯取着暖,道:“还是以前说的,我先去工地干活吧。”王秀琴责怪道:“能不能不提这茬,你去干活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明天早必须得买材料,远水解不了近渴。”马交虎摆一摆手,道:“你们俩先别吵,这事我已经跟何静静说过了,叫她再拿出一万块钱,权当是入股了。”秦大蛋道:“她怎么说?”马交虎站起来走到窗前,道:“答应了,说明天带钱过来。你拿钱,尽快把那两家装修搞完,等尾款一到,公司就活过来了。”王秀琴道:“那这段时间,我们还接不接其它业务?”马交虎道:“不接,等缓过劲再看。”秦大蛋道:“我刚才大概算了算,照这样下去,估计再干半个月,那两家装修应该就能完工。”
一阵冷风袭来,吹乱办公桌的文件。
王秀琴急忙过去按住,道:“也行,那我们俩回家了。”说完,拿起烟火缸压在文件,转身要走。马交虎忙叫道:“等下。”秦大蛋戛然而止,笑道:“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马交虎低头寻思了片刻,才道:“不是,还有就是我不准备干了,静静入股以后,你们三个接着干吧。”王秀琴听言一怔,道:“你什么意思?”马交虎笑言道:“静静家有硬关系、有大靠山,到时候能联系不少业务,公司会慢慢好转起来。这段时间我有点累,想休息几天。”秦大蛋瞪大眼睛,道:“人何静静拿钱入股,和你干不干有个毛关系?你累就去睡觉啊,谁拦着你了?干嘛人家刚来,你就要走?这不是给人难堪吗,不行!”王秀琴道:“大蛋说的对,我也不同意!以前公司那些老客户都是奔你来的,你这一走,我们俩啥也不懂,还怎么接着干?”马交虎道:“没事,只要何静静在,客户会越来越多,广告啊、材料啊她都能赊账,万一缺少资金,她也有办法解决。”秦大蛋道:“虎子,你特么这是铁了心?”马交虎神情悲愤,道:“这几天我想得很清楚,我的命不适合做服务行当,要再干下去的话,恐怕会连累你们。”秦大蛋道:“放屁,什么命不命的,你少特么忽悠我俩,老子从来就不信这个!你是不是找好下家了,想丢下我们自己往高处飞?”王秀琴斜睨他一眼,嗔道:“你净胡扯,虎子是那样的人么,他这么做,肯定心里有苦衷。”马交虎道:“另外,千万别把这事告诉静静。”王秀琴道:“那她要是问,我俩怎么说?”马交虎望着窗外朦胧夜景,道:“就说我驾照快到期了,去江北换证了。”秦大蛋道:“扯淡,你当她傻啊,谁不知道驾照三年才到期,你这不明摆着骗人家?”马交虎道:“那就说我叔家出事了,刚打电话过来。”王秀琴满腹狐疑的盯着他,道:“静静那里倒好交代,虎哥,你能说说这么做,到底为什么吗?”马交虎冲她笑一笑,道:“现在我还不能说,等事情办完告诉你们。”王秀琴便不再追问,道:“得多长时间?”马交虎道:“差不多三五个月。”王秀琴问道:“你办完事还回来吗?”马交虎道:“我也不知道,到时候看吧。”王秀琴道:“我觉得吧,这事得你亲口告诉静静,我们俩说她也不一定相信。”马交虎沉吟一会,道:“你们俩先这么说,过几天我再给她打个电话。”王秀琴道:“好,都听你的。”马交虎又嘱咐,道:“我那个房间,你们俩要住就住,不住给静静,东西你们看着处理。”秦大蛋道:“虎子,你准备什么时候走?”马交虎道:“明天,大门钥匙我会放在下面小卖店里。”王秀琴道:“你可想明白喽,有些事可不是一个人能办的。”马交虎道:“嗯,我知道了。”
外面响过几声喇叭后,电瓶车缓缓驶入月色之中。
马交虎之所以如此决绝,完全迫于无奈。他想继续寻找马金萍,倘若不当面做个了断,一直像有座大山似的堵在心口,叫人寝食难安。二是想打听清楚,舅舅到底用的什么手段,才从母亲手里把房子骗走的,看还有没有机会要回来。
子夜时分,某单元楼内。
马交虎站在这套曾是自己家,于今已成为舅舅的房子门前,右手举在半空良久,也未拿定主意敲或不敲。
忽听楼间有人咳嗽,即见声控一层层亮起。
把个马交虎吓得一跳,慌“噔噔噔”拔腿便跑,到层楼梯转弯处,方止步探出半个脑袋鸟瞰。
少顷,蒋楚生和舅妈杜鹃并肩走了来。
马交虎心下寻思:“都这么晚了,他们来我家干什么?”
蒋楚生行至门口停住,遂压低声音道:“待会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舅妈杜鹃也细语道:“楚生,这样做不好吧,咱家房子都破成那样了,你真忍心叫姐过去住?”
听到这里,马交虎恍然大悟,暗付:“果然没安好心,原来是想叫我妈搬到村里。”
又闻蒋楚生道:“破什么破,三间房子我刚翻新过。”杜鹃道:“翻新过也不行啊,姐在村里人生地不熟的。”蒋楚生振振有词,道:“你懂什么,要是咱姐跟他一结婚,她家所有东西就算共同财产了,俩人万一过不好,到时候就得分一半给他,我这不是为咱姐着想吗?”
马交虎心底冷笑两声:“胡说八道,婚前财产都算个人的。你这么做,无非是想给你霸占我家房子找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