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沿街店铺纷纷将高悬的灯笼点起,一时间满城华灯,散出各色光亮,映着久久不愿离去的众人。
城北一家客栈,角落里那间客房门窗紧闭,黄竹书箧静静放在桌上,散发出阵阵墨香。
吱呀!
一道青色身影轻轻推开门,随即小心地关上,往桌上放了几桩物事后,俯身将油灯点起,映出陆安平那张略显清瘦的白皙面孔。
“总算是有惊无险!”
他盯着摇曳不定的火苗,终于彻底安心。
那广布天下的正一令,只针对乔大叔,说明那位正一祭酒田彦和并未注意到他。
最重要的是,尹奇与姚化龙尸体为夷陵正一观所毁,诛杀两人也算在何松亭头上,他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街上喧嚣不时传来,陆安平痴痴地站着,脑海中不断浮现何松亭当场作辟邪符的场景。
他对符箓一直很有兴趣,先前在历山城辟邪驱鬼,还辗转获取《五芽真文》,多次临摹那道辟邪符。
后来见众多修行人施法,秦冲所使三道符箓、陶崇昼那道云篆写就的镇狱符、乃至姚化龙封住他的定身符,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况且,乔大叔在祖窍所留那道先天符图化影,也归于符箓,无疑让他更为关切。
——毕竟关系到能否修复炉鼎、化解先天寒症。
“道门九艺中,道法、符箓、丹鼎、炼器、阵法、灵图、器用、通神、众术......”
“道法不必多提,有《遁甲真经》,虽说只有凤初、琴心两境,便不知要修持多久;更何况还有那神秘的《与日长生册》!”
“丹鼎、炼器、阵法、灵图、通神一窍不通......”
“器用则勉强能打开五阴袋,真要能驱物御器,还得要到琴心三叠的境界!”
“众术倒有五行遁法、丁甲神术、奇门三吉、九字真言、泥人偶、黄巾力士......”
“可惜只打通祖窍,灵气不足,单单催动第一层丁甲神术已是勉强,更遑论其他!”
“也只有符箓容易上手,又不太耗灵气,能作为临敌斗法的依仗;毕竟不能总是被动依靠那道先天符图化影!”
陆安平想起正一殿所见那位阴狠的胖道士,不禁叹了口气,“像秦冲那般凤初境修为,单凭着三道符箓,也能给尹奇造成些许麻烦!”
昏黄灯光中,陆安平挪了挪书箧,旋即将新买的符纸、朱砂、狼毫笔挨次摆好。
——他从正一观出来,穿过几条街巷,花了近一两银子,才辛苦买到这些书符材料。
“符无定形,以气而灵!”
陆安平手握狼毫笔,回想起姚化龙所说,眉头微微皱起,“既然符箓以点灵为核心,一点灵光,通天彻地......”
“这便意味着书符材料、真文字体、画法或导致不同,但只要灵引没错,符箓效用便有保障!这恐怕也是何松亭用大袖掩住点灵细节的原因......”
乔玄所赠辟邪符,他临摹过无数次,如今一番回想,察觉出其与何松亭所撰真文的细微不同,内心对这番推断越发坚定。
“反过来说,只要试出相应的点灵手法,辟邪符便能真正有效用!”
呼!
陆安平正襟危坐,轻轻吐口气,旋即放松心身、灵台清明,片刻后便沉入自己一方小天地,不再听闻街上喧嚣,只见得眼前符纸、朱砂、以及摇曳的火光。
体内灵气有规律地运转着,并不时分出一缕,渐渐汇聚到他右手指尖,而后随他心念,向那只狼毫笔灌注。
可惜他未有驱物神通,控制不得法,灵气渐渐散开,往往十不存一;饶是如此,还是有些许灵气渐渐萦绕笔尖。
“一笔天下动!”
陆安平学着何松亭模样,口中轻轻念诵,同时笔尖轻蘸朱砂,在黄符纸上写下符头第一笔。
朱砂、符纸、毫笔三者接触,陆安平感到那丝灵气并未散溢,而是紧跟笔尖、若有如无的流动着。
他心中一喜,并不敢迟疑,口中轻念:“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去千里外!”
与此同时,右手手腕轻抖,狼毫笔拖着朱砂,刷刷在写下符头后两笔。
符腹那十六字真文他早已烂熟于胸,当下不敢怠慢,唯恐毫尖那丝灵气散溢,故而运笔如风,力透纸背,须臾便留下十六个方方正正的真文。
淡淡灵气氤氲在符纸表面,陆安平望着初具规模的辟邪符,旋即飞快画出井字,顿时生出一股锋利之意,险些将灵气冲散。
他忙勾画两下,绘出叉角符,将仿若云雾散溢的灵气锁住。
“即便是寻常材料,同一符箓,又没有修行画出来却是两样!”
陆安平想起先前在寻真观无数次失败经历,不禁暗叹了声。
而后,他顾不得罡步、咒语,缓缓将符箓抄在手中,指尖轻渡些灵气,感受到辟邪符若有若无的反应后,旋即抛出。
可惜黄符那淡淡灵气转瞬消散,跟着轻飘飘落下,并未勾动任何灵气,反而无力地落在地上。
“方才画符笔力均匀,符身衔接也有些生硬,难道点灵便体现在真文细微的痕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