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2 / 2)遇见赵士程首页

我细细想了一番,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赵士程虽然年纪不大,说起来辈分却大得吓人,算得上是当朝皇帝的爷爷辈,他的父亲赵仲湜可以称皇帝的曾祖父了。

不过因为年龄较小,虽袭有官职,也只是正四品承宣使,与大哥陆潇差不多,也是有名无实的散官罢了,怪不得他一进园子,原先热闹洒脱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不见,每一个人对他都怀有一种敬畏感,即便他是他们的好朋友。也怪不得我从没在陆家私塾见过他,皇家宗室子弟自然会在皇宫里读书,陆府私塾规模再大,也比不上皇家学院。

他们寒暄一阵,方坐下吃酒。后又比赛作画,我站在旁边静静观摩,从来都没有这么安静。案几上只能供一人施展的空间,他们先把机会让给务观,务观提笔画了一幅山水图,我踮着脚看了一眼,山是山,水是水,松树是松树,飞鸟是飞鸟,每一样事物都极其传神。我不会点评画作,只跟沈琳一样拍手叫好:“如果没有比这再好的作品,务观又当夺魁了。”

我赞不绝口时,赵士程却心有成竹,好像充满信心的样子,笑着拿起一支最粗的毛笔,不取颜料,也不思考画作的构图,湿润笔尖,蘸两下墨汁,提着衣袖,朝宣纸上随手一挥,从纸的左边画到右边,纸张中央便留下了一道墨痕。

我看着看着不知他想画画还是写字,也不见他画其他东西,只往纸上洒一片水,不多不少,墨就朝着上下两个方向晕染开去。

他搁下笔,左顾右盼,最后从我发髻上轻轻摘下了一片青翠的竹叶,用最尖的部位蘸取墨汁,在宣纸右下方空白部分简单勾勒几笔,描绘出一个渔夫撑船而过的剪影。

我根本不会欣赏,若只见过务观的画,那么我会认为务观的画是最好的,因为他跟曾先生学习过,得到先生多次赞赏。可是今天瞧见赵士程的画,倒觉得有点新奇,没想到还能用竹叶作画。他不考虑作品的构图,也不把石头树木花鸟画得齐全,就是那么简单一笔,再加上水晕染开去,上边就是天空,下边就是江河了。

我知道一定是心中有江河的人,才能画出这幅水墨江山图,我也知道一定是心中有江河的人,才能看得懂他笔下的大好河山。

不知怎的我想起迎香喜欢的那些诗句,还有她对我说过的那些词语,什么情投意合,什么心有灵犀,这些词语和诗句,对我来说只是普通的词语和普通的诗句,从来没有特殊的含义。今日再见这道白衣身影时,那些词与诗好像都赋予了特别的意义。情投意合是他,心有灵犀是他,此情可待成追忆也是他,所有美好的诗句都与他相关。

我从他手中取过竹叶:“小叶子也能作画,有什么技巧?”

他笑道:“作画不在工具。”

我说:“我知道,在于我没长着你那双灵巧的手。眼睛看见了,学会了,手还没学会。”

午后暖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几番闲谈,沈轩与务观两人对弈,陆潇和赵士程在池边垂钓,我和沈琳坐在岩石上看他们钓鱼,满天白色的落花吹拂在衣袖上,我竟不知不觉又躺在树荫下睡着了。

待我睡眼惺忪醒过来时,赵士程坐在我面前,他借走我的帕子,包裹了一包落下的梨花递给我。

我枕着梨花,既舒服,还闻到了一股清香。

据说赵士程将随父亲常住在越州城里,虽出身于密州,长在皇宫内院,论祖籍同我们一样,也是越州人士。我不禁大喜,感觉与他见面的次数会有很多。

对于赵士程的喜欢,也许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陆府的马车在月光中来到沈家小园,接我们三人回府。我从记忆中的只言片语,幻想出一个白衣身影,缓缓走在满城月色中,不染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