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散文随笔|父母与我走过的寒夜(2 / 2)雪国里的只言片语首页

父亲与我陪护着母亲去医院后面的花园散步,我们来到了一座四角凉亭下,闲谈。母亲在左,父亲在右,我在中间。父亲,母亲,同时用眼睛观望着我,我一会儿看着母亲的眼睛,一会儿看着父亲的眼睛。在相互对视中,我们一齐微笑了。但微笑之余,先是母亲重重叹一口气:“梁儿,还这样小呢。”后是父亲长久的沉默。

两个星期后,母亲出院。由于化疗的缘故,母亲的头发掉光了,她不得不戴一顶毛线帽。整日躺在床上,话也少了许多。一天,母亲在床头唤我,我走过去,母亲握着我的小手摸了一下又一下,眼睛目不转睛地看我,渐渐变得透亮,“梁儿,咱家没钱啊。”她说完,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大,母亲狠狠地捶打着木制的老床,“咚咚”的沉闷的回响从床底阴郁的传来。哭的尖锐刺穿了我的心,令我血液沸腾。我痴愣地站着,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就这样,我的哭声也起来了。后来,一干邻居听到哭声来劝,我半蹲在水泥地上,听着母亲断断续续泣声的呼喊:“孩子···这样小···这家穷成这样···以后要受尽多少难为啊!”苦痛的声在邻居的劝慰声里是那样刺耳。

父亲打工回来,问起原由,我说了,父亲走到母亲身旁坐下:“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呢?家里再穷,这日子不是还要过,别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母亲不回应,父亲不再言语,在三人的空间里,有着无人的氛围。母亲在这之后,果然不曾再哭过。

这段沉痛的往事,今夜再提起,母亲仍旧长长的悲叹,父亲夹着一根烟良久未抽一口。而我笑着对他们说:“事情都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好了,何况,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随即炉火旁有了朗声地笑。

(四)父母把我拉出高考失败的阴影

十九岁,我来到了我人生的第一个战场——高考。我对成绩万分敏感,进步了脸上自然轻松一些,一旦成绩下滑,心像被大石块硬生生地砸了一下一样,抑郁憋闷毫无方向感。母亲在我精神指引上起了决定性作用。我老是抱怨,我用功比别人多,花掉的精力比别人多,别人休息的时候我甚至偷着学,为什么成绩总是不尽如我意,太不公平了。委屈的泪总是不争气的超越理智的束缚如江河奔流的气势夺目而下。母亲总是告诉我:“沉住开气,高考是你最后的战场,其余一切都不重要。”可是,那年高考我还是落榜了。

窗外是晴朗的天日,地上是杏树的树影,天边的云朵一片接连一片地飘浮,地上的蝼蚁一只连一只地爬行。没有风,没有雨,一切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平静,而安详对于我无处可寻,我愤怒,我懊恼,我不甘,我抑郁,我苦痛,我绝望,甚至于我想到了死。世界抛弃了我,社会用残酷的眼神对此刻的我冷嘲热讽着,我还奴隶般的苟且活着,我的心一度崩溃到边缘。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默默地流将着泪水,感觉自己的人生完了。褥榻的泪痕成了难看的波浪纹式的曲线,我像一个久病的人浑噩的卧在角落。

在静的幽深的小房子里我横卧在小床上睡了,在我醒时,头发早已被汗浸透染湿,黄昏的斜阳打在小轩窗上,我清晰地看清窗上的尘土,凌乱的家具胡乱摆放在小床的四周,潮湿的闷热感戴着伪善的面具打乱我的神经。头沉如千斤,眼朦胧飘渺,依稀有鸟叫的声音从四下传来,又在恍惚间抛弃在无声的寂寥里,我曾有一时觉得自己进了一场大梦,期盼着梦一醒来,世界又重归于好。

当手无力地抚一下湿透的前额发边,我确信是真的了,唯一的欺骗自己的梦幻灭了,暂时忘记的苦痛记忆又回到敏感的触发点,轰然一声,整个人在挣扎里突然掉进荒死的弃地。

自卑的封闭的心重新装备了自己的外壳,我总是吃完饭便睡。“你总得跨过这一步。”母亲不知何时来到我的床边。“这算什么呢,只要你想,明年再考一次,坎儿是要过来的,树是需要不断扎根才能长高长大的。”母亲说完,父亲紧接着进来。“梁儿,一天到晚卧在床上,我看着都累,出去逛逛吧。”他们的话我一个也没应,我对自己是没有自信的。

“你想怎么样?!”几天后,母亲淤积在心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我蒙着头假寐着,她忽然的把我的被子扯了,紧接着把我生生地拽了起来,我如同一个木偶一样痴傻木讷地坐在床上。“木头!”母亲怒吼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你想干什么!”又是一声怒吼。“你这个样子我和你爸能放心吗!”“你这样像话吗?!以后你是要成家立业的,就因为这件事,变成这样个木头样子,你还算是个男人吗?!你以为我和你爸心里好受吗?!凡事都要振作起来,起来!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别让妈瞧不起你!”母亲简短有力的话把我沉睡的灵魂唤醒了。我呆呆听着,我藐视着这些日子自己的无能,流着悔恨的泪······

“梁儿,出去走走吧。”父亲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我强忍着回绝的抵抗,穿好衣服跟父亲走出家门。父亲带我去了家前的小河,河岸边的杨树正是茂密的时候,沉甸甸的叶子把火热的太阳结结实实的遮掩下来。河岸的细沙伴着水流一点一点沉落游走进流浪里,风卷着凉意扑面而来,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大地浑厚深沉的脉搏,我是一粒沙,我是一株草,我是一阵风,我是一只鸟,我是一缕阳光,我是自然的一部分。我多想不要受世间这样多的套子缚着心灵,像自然一样,平淡活着。“如果我的生活多些这样的时刻,我想我是快乐的。”在心底我对自己说。

与父亲的散步少有交谈,多是父亲带我去一个地方,父子两人站着静静看上一会儿。一连几日,父亲陪我去了多次。就这样那段痛的岁月在父亲无声的陪伴里走过了。

(文末)新路

如今已是二十三岁,岁月的痕迹成为了尘封的记忆,可我的新路才刚刚到来,我的父母陪伴我的点滴也像今夜的灯光与雪花一样,平淡地庄严地印进我的脑子里。昙花一现的温柔和暖意,爱入心扉的普通和简单,似一股透明的暖流穿越我枯竭的荒原,带给我生的希望和乐的生活,这些都是父母给我的,我听着煤炭开裂的声音,窗外是漫天飞雪,可我不再寒冷,取而代之的是愉快的心安,因为有父母在,我不惧任何东西,我热爱活着的自己,并渴望回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