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涯道长你就收我为徒嘛!咱们之前还有一面之缘呢,你难道就这么冷漠?”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一旬少女自力更生却遭道长漠然视之,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几天后,草径传来少女聒噪的声音。
彼时周涣等人正在前往古阴县的路上,一路上少女念叨了不下三次“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脾气再好的人都不胜其烦,周涣听得耳朵生茧子,加快脚步足下生风,皱眉咬牙道:“贫道在婆桫时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浑呢?贫道不过是一介才下山的道士,不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非佼佼者,教你实在是误人子弟。”
宋宋嘟哝了一下,周涣耳清目明,眯了眯眼:“既然随行便不要说小话,有什么事敞开了说。”
宋宋哦了声,道:“其实我一开始想拜雨师姐姐的,但你比较好说话,而且雨师姐姐的功夫看起来不太好学的样子……你要是不想收我,可以劝劝她让她收我吗,我保证不再骚扰你?”
周涣僵了一下,干脆了断地拒绝:“这个就更做梦了。”
宋宋哇了一声:“果然!”
雨师妾在前头探路,周涣牵着大黄快步追上她,刚跨出两步,宋宋又大叫起来。
她从水洼里捧起一只癞/蛤/蟆,含泪震惊道:“枸杞,枸杞你怎么了啊枸杞!枸杞你不要吓我啊你挺住啊!”
宋某人涕泗横流,献宝似地捧着蛤/蟆,抽噎道:“道长,你踩了它,你要负责。”
周涣指向自己,雨师妾停下步子,大黄疑惑地汪。
宋某人抹泪道:“它叫枸杞,是我在婆桫的玩伴,我出来它就一直跟着我,我俩相依为命,现如今它却被道长你……你……呜呜,它要是死了我也不活啦,你赔我枸杞……”
“贫道突然想收回前面的话。”
宋某人眼前一亮:“您同意了?”连忙撤下兴奋的神情,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缅怀枸杞之殇。
周涣头一次见这么浑然天成的碰瓷,道:“你这是蛤/蟆夜哭。”
“那是什么?”
他笑盈盈道:“贫道收徒也是有原则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贫道很难将就啊。”
宋宋耍赖道:“基础差不更要拜师吗?反正你不收我为徒就赔我枸杞,二选一,不逼你哦。”
她分明知道周涣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才敢光天化日之下碰瓷,周涣琢磨要不让万能的大黄学一下蛙叫应付这丫头,一只冷玉般的手横来,笼在枸杞头上,只见幽光掠过,枸杞呱地一声醒来,活蹦乱跳地走了,临走前颇为鄙夷地看了相依为命的宋某人一眼。
宋宋当场愣在那,看了看她,看了看他,当场打了个嗝儿,林间再度响起鬼哭狼嚎的哀声。
周涣充耳不闻,追上她笑道:“雨师姐姐你可真是应付无赖行径的一把好手,得雨师姐姐如此,夫复何求。”
雨师妾莫名想起醉酒那日的场景,他……也算很无赖了吧。她不想接这话,瞥他劝道:“你要任由她哭下去?只怕还没抵达目的地她先哭晕。”
“对,还是雨师姐姐想得周到。”他恍然大悟,就在她以为他要去安抚宋宋莫再哭后,传来他的声音:“哭得累不累?接着哭,贫道平生最爱看人哭闹,你再哭高声些才更感人。”宋宋果真哭得更高,但一个不稳哑到了嗓子,一阵咳声,他好心地递药,道:“口技也是门学问,以后哭之前喝点浓糖浆,这样哭出来的声音才更加圆润动听。”她默了默,暗想他才是最会对付无赖的吧。
山路崎岖,古树参天,重云仿佛败了的棉絮,丛林有种阴森森的恐怖,压抑之下,钻出来几个白衣孝带的人,扛着座黑漆漆的棺材缓慢而僵硬地蠕动着。
宋宋顾着哀嚎没看见路,一下摔了个狗吃屎,还没等爬起来,冷气近耳,雨师妾捂住她的嘴悄悄架起来示意安静,随后默然地注视着抬棺队伍走近。周涣跟着她们退到草丛中,右手悄无声息地按在剑上。
棺材头是一个巨大的惨白的“奠”字。队里的每个人都走得很慢,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缓慢地从林间深处来到大路,再缓慢地走向路尽头,纸钱幽幽飘来。
手松开,雨师妾去接飘荡的纸钱,宋宋拍了拍胸脯喘了两口大气,随口道:“雨师姐姐我人都快憋死了。”见她接住那张白纸,立马好奇地凑过去:“这个是什么?还有刚才那个,我在婆桫都没见过耶。”
周涣提剑走过来,白鹿在微阳下流光溢彩,教育道:“是鬼抬棺,遇到了千万记得屏息。”
“如果我不屏息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下一刻躺棺材里的就不是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