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赟刚想说那我送送你,谁知道舒曼曼用一句话就打发了。还是萧霖说:“没事,李伯还在下面等着,让他送你。今天谢谢你了。”
舒曼曼一阵风似的跑了,留下青年和萧霖。萧霖的表情迅速地开始消融,眉目间的苦恼一点一点地放了出来,能让人看出他心情相当沮丧。
“你刚刚偷偷摸摸地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在自己家餐厅做贼。”萧霖说。
“我听说你带你相好过来吃饭,就想来看看……”
萧霖满脸问号:“谁乱嚼舌根?她不是我相好。”
“哦——”江赟马上说,“那就好,所以你为什么要跟她吃饭?”
“我想问问我那个相好……”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么说似乎是有点不要脸了,“的一点事。她们两个是朋友。”
江赟露出一种不敢苟同的神色。“啧啧,渣男。”
萧霖:“????”
虽然知道他是在逗自己一笑,但萧霖没心情配合他插科打诨。从舒曼曼那儿得到的消息,合乎他之前的猜测,又超出他的想象。
离开之后,他切断了绝大部分与国内的联系。他原以为麻嫣儿会过得相当得意。
和喜欢的人情投意合,背负着天才的名声出人头地,如愿以偿做一个医生,也许还能有一双和她一样可爱的儿女,成为别人口中的佳话,风风光光的。
可事实却和他的“以为”背道而驰。
他又想起麻嫣儿那天晚上说的“齐文修早就拒绝了我”,那时他一阵窃喜,现在却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如果那时她能和齐文修在一起,至少不会让事态变成那个样子。
如果他保持和她的联系,至少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一切。
可是没有如果,是他当了逃兵。
……
所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开学的日子就这么到来了。
麻嫣儿端详着手里的课程安排,又看了眼值班表。今天她倒是难得一见的清闲,学校上午开学典礼,下午大扫除,基本上不用上课。现在才四点钟,办公室整洁一新,没有硬性要求,她已经可以下班了。
和同事们打了招呼,她拿起包准备回去。
平常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笑着问:“走这么早,又准备相亲去啊?”
麻嫣儿笑笑:“已经不相亲了,没意思。”
走廊上一片闹嚷嚷,几个年轻的男孩子在卯足了劲儿追闹奔跑,偶尔还传来女孩的叫骂声。麻嫣儿万般小心,贴着墙往外走,还是差点被横扫过来的扫帚打到,不由得缩了下脖子。
“你们干什么呢?长没长眼睛?”
她还没说话呢,另外一个生气的声音倒是替她把人教训了。
扔扫帚的男生连忙跟麻嫣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老师!”
“没事,”麻嫣儿拍拍衣服,示意他们散了,“之后注意一点。”
几个男生又飞快地跑了,只留下帮她说话的那一个,她笑盈盈地看着他:“江寅,你的事做完了?”
被叫做江寅的男生挠了挠头,全然没了刚刚小霸王的气势。“你就要回去了?”
“是啊,还有事要做。”
江寅好像有话要说,麻嫣儿就等着他讲。但他的话还没出口,背后就有人喊:“江寅!救命啊!有蟑螂!好多蟑螂!”
“江寅!!!!”那声音又催了一遍。
“就你事多!”他一脸烦躁,回头吼了一嗓子,“一会儿来!”
“你去吧,”麻嫣儿笑着说,“我先走了。”
江寅欲言又止的,眼见着麻嫣儿已经转身走了,只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麻嫣儿翻遍了房间,也没找到那封辞职信。之前为了防止自己一直犹豫下去,她特意去打印了出来,拿信封包上。现在想拿出来处理掉,却怎么也找不着。
她想了半天,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了错,信早就被她扔了?
也可能是不小心掉在了哪儿,清垃圾的时候清掉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反正也用不上。
她捡起一份证书,塞回柜子里。又抬头扫了一圈房间,才发现自己的东西不少。
舒曼曼喜欢送她娃娃,大的小的堆了半张床;在墙角的箱子里装着不少小物件,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的兑奖券,学生送的教师节礼物,甚至还有从学生手里缴到的一本书。她本来是要还的,结果人家说不要了,就这么被她收下了。
是一本言情小说,封面带着一定的历史感,兴许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旧书店淘的。
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看到缴到的各类书籍,第一次看见有学生偷偷看书的时候,她并没有选择收缴。那是她从未尝试过的东西。
但有位老同事提醒她,对这类事睁只眼闭只眼,学生并不会感恩老师的宽明,反而会群起跟风,愈演愈烈,变本加厉。
她只好走了严厉一点的路线。
把纸箱子收起来,她把目光转向别处。四年来的教案堆了厚厚一摞,最底下的几本看起来格外陈旧,像是被反复地翻过。她抻直手臂,伸了个懒腰。
“收拾一下吧。”
物件们分别归置了一遍,让麻嫣儿觉得这是在一点一点给自己换血。新鲜的血液缓缓注入她的身体,僵硬的组织逐渐打开,新生就在眼前。
直到她看见书柜下一层里,最里头的那个小箱子。什么时候带过来的?搬来这里的时候她只是草草把东西都收拾了上车,并没有注意这里面又什么。
盖子上稍微落了灰,她吹了吹,打开箱子。
里面竟是一身红裙子,她捡出来,裙子下面还垫着一层学习报,纸面下隐约可见凹凸的轮廓。麻嫣儿想起来,这是那双高跟鞋。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萧霖送给她的礼物。
萧霖等着她换好衣服,她跌跌撞撞,甚至差点摔在他怀里,问他想带她去做什么。
萧霖却神秘兮兮的,问她:“还记得红色的安娜吗?”
她当然记得,那就是她创造的人物。穿着打补丁灰布衣衫、一辈子被关在染衣坊的小矮人安娜,毅然为了梦中的伊甸园抗争,打败了囚禁她的染衣坊主人,穿上红裙子和高跟鞋,开始了对这个世界的探索。
但这个故事并没有讲完。
萧霖说了安娜举起红色的飞伞站在窗户上时,飞伞说的那句话:“‘走吧!我带你飞出去’!”
于是真的领着她出了校门,逃了一下午课。
忽然有人敲起了门。麻嫣儿一惊,马上把裙子塞了回去,合上盖子。她心绪平复下来,觉得奇怪,又有些警惕。
已经入夜,她和邻居的关系也并没有好到会串门,是谁会来敲独居的女孩子的家门?
她推了推眼镜,从老化掉了漆的猫眼往外看,只瞥到半边身体。
“哪位?”
“是我。”萧霖的声音传进来。
麻嫣儿打开门,看见他在灯光下一张英俊的脸,仿佛比平常还要更清晰些,心不禁砰砰跳了两下:“怎么了?现在过来。”
萧霖定定地把她望着,好像不看着就会丢了似的。等麻嫣儿又问了一次,他才开口。
“想你了。”
麻嫣儿眨了眨眼睛:“……啊?”
“吓到了?”萧霖低声笑,“其实是今天晚上有部电影的首映式,想带你一起去,微信发消息问你你不回,电话也不接,我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