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踏破关山寻觅处,莫道前程无知己。(1 / 2)贾家楼首页

人们的心情就像这马铃铛一样欢快,不光是离百丈山越来越近啦,而且励儿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车厢里德儿伸出右掌,先用嘴哈气暖热了,再探到励儿的脑门上试了试,笑着看了看师父和老乞丐,然后转向逍遥说:“不热啦,好了。”

小义方也学着大师兄的样子,摸了摸二师兄的脑门。

秦爷笑着安慰励儿说:“再静卧两天,就全好了。”

励儿感慨地向师父要求道:“师父,这次回去给我找些医书,我一定要专心医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该多好啊。就这几份草药一混一煮,喝下去就好了,真神啦。”

“这就算神啊?”老乞丐不以为然地看了眼励儿,“你要是想学医,我给你引荐个老师,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虽说是故去了,可还保留着满屋子的医书,他那医术才算高明呢。有一次我和三师哥对练,我使棒他使刀,不知怎的没把握住,我一棒捅到师兄的肋下章门穴上,他一下子倒地不省人事,呼吸、心跳全没有了,我以为他真得不行啦。幸好我师父在场,看了他的瞳孔未散,说这是假死,立即用银针刺穴,并施以胸部挤压和口对口呼吸法,把我师兄从阎王那儿硬拉了回来。”

逍遥立刻挺起身来指着王金,“我说你怎么会治病救人呢,原来是你师父教的,你师父的这个法子真是高明啊。”

老乞丐咪着眼睛笑了,“我师父没那么高明,那是给关公刮骨疗伤的医神华佗传下来的。但我师父对经络骨伤还是很有造诣的,要不我也不会一气之下,抛那半块瓦片敢打新郎的后顶穴,若是没这个把握一下砸在百会上,不是送人家归西了吗?有句顺口溜,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身亡。皇甫谧的《甲乙经》就包括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十五络脉以及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共六百五十四个穴位,搞错了是要出人命的。”听完大家全笑了,都说那个伤天害理的该砸。

德儿痛快地笑着说:“想他也难逃法办,得以命抵命,还是要归西的。”又是一阵笑声,可唯有秦爷没有笑。

“王伯伯,你收我为徒吧,我要学针灸接骨。”励儿真心诚意地肯求着。

“行,我教你。”老乞丐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

从洪州东门进了城,这洪州名副其实称得上是江南重镇,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光看这城墙都是用青天砖一块块垒成的,全城周设八门,楼台巍峨,旗幡漫卷,城内方圆二十余里,闾阎扑地,桂殿兴宫,青砖瓦舍,紫气泱泱。

马车经过东、西湖间的大路进入闹市区,寻得一家叫做“高升楼”的旅馆安顿下来。

翌日,吃过早饭,老乞丐主动要求留下来陪励儿,用他的话说“想在屋子里静一静,免得看到不平之事又要扔瓦块砖头”。

秦爷带着义方,后面跟着德儿和逍遥,四个人漫步在洪州繁华街市上,异域风情处处散发着与中原截然不同的气息。这里感觉不到旱灾蝗虫所带来的恐慌,时不时的会有插着各州府旗帜的运粮车队经过身旁,才提醒人们城外那哀嚎遍野的惨境离得很近。

出章江门往赣江江边走,不远处就是那座赫赫有名的滕王阁了。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建于须弥座上,沿着连三踏垛的台阶登阁,一步一景,视野渐入佳境,高台之下江波浩渺,渔舟往来。廊屋分于左右,主殿为二层楼阁,重檐十字歇山顶,窗牖栏楯,梁枋斗栱,描绘精丽。走入殿内,文士雅集,辞藻华丽。

攀梯而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堂口几盆盛开的牡丹花,红、白、黄、绿争奇斗艳,雍容华贵。

站在二层的廊檐下俯视江畔,阁前那碧顶的亭子便是“接官亭”,经吹吹打打的章江门往来的巨商显贵都是在此泊船的。

楼上的游人不多,正好极目远眺,慢慢体味这天高云淡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

忽然从一旁飘来悠扬的笛声,那么优美、那么动听、那么令人向往,似天籁之音使人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尤其是奇在随着笛音的婉转,那怒放的牡丹花朵也跟着转换着色彩。

细看吹笛子的是一位玉树临风的道士,他刚把远眺的目光收回来,柔和地看着他们几个人。

秦爷向他施礼道:“道兄,你吹的曲子真可谓天籁之音啊。”

那道士谦逊地笑着说:“道友也很懂乐理啊,我这紫金箫吹的是《天花引》,修真之人能参透其内丹炼养的玄妙,黄庭起祥烟缭绕空悬飞,香芬馥喷龙延,宝录翱翔跃凤篇,散景云间,翔瞻感格自天然,松花积翠春满法延,殷意真殷真殷仙降鉴,稽首礼大慈悲赐福消愆。”

听他唱罢秦靖询问道:“不知道兄如何称呼?”

道士一揖回答:“韩湘,字清夫。我因慕名王勃的《滕王阁序》至臻完美的描写探访到此。”

“这王勃王子安写得确实精致绝伦。”秦靖赞同地说。

韩湘道人倚栏环顾远方,细声慢语地感慨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相逢相识好似机缘巧合的冥冥安排,当年滕王李元婴造楼本为歌舞升平,彰显功绩;后有都督阎伯屿聚宴会诗,本意是炫耀自己的乘龙快婿。不料楼助才注矢,才为楼扬名,王勃远赴交趾探父,逆江西来,恰临盛宴。他不解世故,即席一掷,那阎公初为不屑,听‘豫章故郡,洪都新府’之词,嗤之为老生常谈;闻‘台隍枕夷夏之郊,宾主尽东南之美’遂沉吟不语;及至‘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出口时,不觉拍案而起大呼‘此真天才,当垂不朽矣’,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爷连连称是,也有同感称赞道:“此序可谓千古绝唱,令后来者肩背难望。正如韩愈《新修滕王阁记》中写‘愈少时则闻江南多临观之美,而滕王阁独为第一,有瑰玮绝特之称。窃喜载名其上,词列三王之次,有荣耀焉’。观后来王绪的《滕王阁赋》和王仲舒写《滕王阁记》,皆不能与之同日而语,序中遍是奇思妙句,美轮美奂。”秦靖随口吟来,“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韩湘看着秦靖不无遗憾地说:“好!好就好在这个‘空’字上,世人都说神仙好,却每每虚荣放不了,我叔公韩愈也没有解开这个节。虽经我多次点化,都因迷恋浮华而不悟。道友,你慧根深厚,何不与我脱离这繁花迷乱的俗世,同往天台呢?”

秦爷局促地回答:“承蒙道兄抬爱,可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办。”

韩湘无奈地摇了摇头,极富深意地报之一笑,“好吧。人各有志,临别送兄一句,紫宸殿下惊云雨,无心无情叹月明。”

言罢深施一揖,拂袖而去,只听他朗声唱道:“青山云水窟,此地是吾家。后夜流琼液,凌晨咀绛霞。琴弹碧玉调,炉炼白朱砂。宝鼎存金虎,玄田养白鸦。一瓢藏世界,三尺斩妖邪。解造逡巡酒,能开顷刻花。有人能学我,同共看仙葩。”

义方看到道士走远了,纳闷地问师父:“师父,这个道士想让你做什么?”

“要我和他做神仙去。”

“那他是神仙吗?”

秦爷想了想回答:“看他的状况,目前还不是。”

义方眨着眼睛问:“那你怎么不去呢?”

秦爷笑着说:“我去当神仙,我的小义方怎么办啊?”师徒几个都会心地笑了。

进了城往旅馆去,顺路经过南市场,这南、北两市是那位清正爱民、感慨“王事纷纷无暇日,浮生冉冉只如云”的颜真卿的外孙、前任洪都观察使韦丹建成的,它包容了北方粗犷大气和南方精致细腻的特色,店铺林立,买卖兴隆。

街上的商侣着装奇特,操着南腔北调的方言,马驮里林林总总,柜台前琳琅满目。一路走来,可把义方撑得小肚流圆,大快朵颐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