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抓住大铁索,灌入真气,像举起大铁棍似的笔直地挪开它,“时辰不早了,朱老师就不再留您了,一路顺风啊!”
漕舫船平稳地通过卡子,驶入长江。
迎着阵阵江风,芰荷疑惑地问小猪:“你家到底兄弟几个呀?又是大哥,又是小弟,还有个小猪猪。小猪猪是你的孩子吗?”
周陌扑哧一笑,“就我们哥俩,小猪猪是我养的一只白海豚,等它下仔了,我送你一只小小猪猪。那个小弟是手下的一个伙计,是随百济义慈王归唐流民的后代,百济人管小弟弟叫小弟,大家都和他开玩笑叫他小弟。”
芰荷听得更是混乱了,不解地追问:“什么管小弟弟叫小弟?”
小猪狡猾地小声说:“就是管小弟弟叫小弟,下面的那个小弟弟,哎,你出嫁了就会懂的。”
芰荷左思右想突然恍然大悟,追着小猪捶打着骂道:“死小猪,你太坏了!”
当他们的船停靠在京口金陵渡(西津渡)的时候已是繁星满天了,渡口里停泊着些许客船,高高低低,有长有短。
小青眼尖,兴奋地喊道:“小姑奶,快来看,那不是张爷爷的船吗?”仔细辨认的确是张祜他们的丝网船。
贺儿牵着青儿的小手径直向丝网船奔去,快到船边时贺儿姑娘放慢了脚步,大家闺秀得注意仪态不是?
借着星光就瞧见从后舱鬼鬼祟祟窜出一条黑影,倏地钻进了明亮的前舱。
“好像是朴护卫吧?”贺儿低头询问着青儿,“这么神秘,有些不对劲呀!”
她俩蹑手蹑脚地靠上前舱的窗口,明亮的船舱里坐着阎长和金、朴两个护卫,他们正悄声低语着,“送去的茶他喝了吗?”
“全喝了,现在他人事不醒。”
阎长一拍桌子,下定决心地说:“好!张公子对不住啦,为了我们新罗的长治久安,只有牺牲你了。”
他扭头转向金护卫,“下面就看你的了,拿上那只楛矢石砮,背上他去岸边那片林子里,戳穿他的心脏,刺不死也能毒死他,做得干净些,让外人看了就会认为是渤海国的人干的。”
一阵夜风袭来,桌上的蜡烛摇曳不停,阎长为之一惊,与金护卫附耳密语起来,那护卫转身走出舱去,阎长隐晦地嗤笑着与朴护卫交换着眼神。
等金护卫再次进舱时,他那冰冷的刀锋下紧逼着两个姑娘的玉颈,“偷听,不好!你们知道我的小秘密啦。”阎长调侃地戏耍着,突然翻脸跳起勃然大怒,“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我们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何必三番五次地纠缠呢?在惠山你们就差点坏了我的好事,今天又跑来鬼鬼祟祟地偷听,若不是我这长年做海盗练就的鬼耳朵,发现你们藏在窗外,不然你们又要坏了我的大事。”
贺儿刚想挣脱,那护卫用刀背狠狠地砍在她的肩上,疼得她就地摔倒。
“小姑奶!谁偷听啦?我们是来取剑的。”小青护着倒在地上的陆贺儿辩解着。
“废话少说,活该用你们俩的小命去换千万条百姓的性命,值!剑就不用取了,到了阴曹地府还要它有什么用?你们先走一步,随后我就把张老爷子一并送过去。”他抬手示意,两个护卫拿出绳子把她们捆绑紧了,又用麻布堵严了嘴。
“依波呦,可惜,可惜,丢到江里去!”大平脸的话刚刚出口,就听一声脆响,窗棱子的碎片四下飞溅,一道黑衣身影破窗而入。
此人夜行装束,黑巾蒙面,步伐矫捷,出手如电,瞬息间将反绑的姑娘们扯到身后。
“什么人?”
“好人!”
阎长一惊一气之下,破口大骂道:“好人?啊洗吧!我们就不是好人吗?”
来人朗声道:“好不好人,得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们新罗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私下里与姑苏慕容串通一气,欲扶持南燕余孽在燕赵大地卷土重来,企图与你国成掎角之势,对我渤海国图谋不轨,利用鲜卑各部力量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这没说错吧?看到金刀一脉呈蠢蠢欲动之势,窃喜之际闻听大彝震殿下派王弟南下阻止,你们又瞒天过海散布谣言说渤海要诛灭后患,并借江南武林之手大施杀戮,这也是真的吧?你们又为了使慕容后人义无反顾,死心塌地被你们牵着走,使出笑里藏刀之计,先在惠山寺前大造声势,上演出一幕渤海王弟刺杀传信人的假戏,让全天下都知道渤海人要对张祜下手了。然后茶中下药,用楛矢石砮痛下杀手,嫁祸于人,使慕容氏再无回头之念。这又说中了吧?大好的和平生活,就是被你们这些别有用心、为己私欲丧心病狂的家伙毁于一旦的,你们扪心自问还有没有人性和天良。”
阎长理直气壮地讥笑道:“这真是只会腆脸说别人,没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是那个王弟大虔晃吧?我们不找你,你却送死来了!上,宰了他。”
三人挥刀猛扑上来。
王弟大虔晃毫不畏惧,徒手迎上,两拳如砸夯,重重地将两个护卫悠了出去,远处传来桌椅破碎之声,就再无其他声息了。
中路的阎长全力劈在大虔晃的前胸,恶狠狠地骂道:“混蛋,去死吧!”
可利刃像阻在一堵墙上砍不进去,情急之下他腾出右手大力拍下,只听“啊呀”大叫,短刀落地,人也随着对手飞起的一脚,结结实实地摔在舱门边,他捂住流血的右手咬牙切齿。
“就你们几个区区小贼还敢舞枪动棒,真是可笑至极。”他蹲下去解开贺儿、小青身上的绑绳,扶她们站起来,两人施礼道谢。
“他们三个怎么办?”贺儿问道。
王弟不假思索地回答:“也把他们绑上,送给张祜,任他处置。”
他拿起根绳子走向门边的阎长,正要捆绑之时从门外鼓进一股劲风,如水柱倾泻势不可挡,风中一人往大虔晃头部踢出连环三脚,逼迫他就地后翻。
趁其脚跟还未站定,下路又似洪水漫地,剪刀脚接连跟进,王弟一再退避躲闪,全无攻势处于下风。
两个姑娘认出来人,正是惠山寺前那个圆饼脸的刺客,此刻再不见啰里啰嗦的浅薄笨拙,全然是浑身凌然正气的大家雄风。
伴着白衣人声声“呀!哈!”的怪叫,一拳一腿,极尽华丽潇洒之风范;击锁缠拿,灵动飘逸中不失迅猛狠辣之章法。瞄准时机一撩对方的小腿,反肘将大虔晃擒锁在身下,使王弟动弹不得。
“还得是一代宗师呀!花郎将军武功盖世,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您来得太及时了,把这小子和那两个妮子都干掉,以除后患。再杀了后面的老小子,咱们就大功告成了。”
可白衣人撒开双手站起身来,冷漠不屑地看了阎长一眼,“阎长啊!你还能讲点信用,走点心不?你脖子上的那叫脑袋,不是夜壶!我不是看在张保皋将军的面子上,早就回新罗了。你看你弄的,一出出全是漏洞百出,荒唐至极的事情。先是找了个人云亦云、不走脑子的张祜挑起事端。又编排出寺门外刺杀,让我只输不赢,还整个苦肉计,血染当场。想叫天下人都知道靺鞨人要杀张祜,然后你暗下毒手逼慕容台北上报仇。你是机关算尽,自以为万无一失,可你忘了,现如今可不是五百年前文明帝慕容皝的前燕,也不是成武皇帝慕容垂复兴的后燕,更不是四百年前献武帝慕容德发奋图强的南燕。远自匈奴冒顿单于大破东胡,东胡部落联盟土崩瓦解,分为退居鲜卑山的鲜卑族和乌桓山的乌桓族开始,鲜卑人卧薪尝胆世代经营,前赴后继尽据匈奴故地,人才辈出兴建十国,气势如虹,席卷北方。然隋唐后再次四分五裂,分化为契丹、柔然、奚、室韦、慕容、宇文、段部、拓跋、乞伏、秃发、吐谷浑各部,成为一盘散沙据地自守。那姑苏慕容台一向骄傲轻狂,他是否是聚沙成塔的英主暂且不论。单说那契丹八部的盟主耶澜可汗遥辇屈戌,臣服于回鹘帐下,因羽翼尚未丰满,一向是阳奉阴违,表面上推崇鲜卑旧主,可背地里韬光养晦,妄想自立做大,你想借契丹之力牵制渤海国那是痴人说梦。并且我们事先约定,我是信佛之人,绝不允许你在我面前滥杀生灵,难道你忘记了吗?”
花郎又愤怒地指着渤海王弟厉声道,“大虔晃,都说你礼贤下士,仁义博于四方,今天我不管你是为何南下,暂且不杀你,可你今后要好自为之。你们渤海国连年袭扰边境,蚕食新罗土地,联合倭国南北夹击,意图吞并我族为后快。尤以渤海文王、康王为甚,用武力相加迫新罗臣服,强取豪夺贪得无厌,呼来唤去视若奴仆。我汉江两岸岂是你们践踏的乐土,三韩子孙怎能忍受这非人的欺凌?记住,恶贯满盈终会自食其果。”
这花郎说得不无道理,阎长张口结舌只能辩解几句,“不是我的主意,都是相爷和郑将军计划的。”忽然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狡猾地说,“花郎将军,我有一计可两全其美,我们火速奔往扬州,到那里我自有道理。”
突听岸上嘈杂声临近,舱外有人高声在喊,“有人看见那两个姑娘被抓进这船里去了。”
阎长心做贼虚地惊呼道:“不好!我们被人家看到了,他们中间有希运大师的徒弟,大家快从舱后乘轻舟离去,事不宜迟不必和他们纠缠。”
新罗四人急匆匆向船后走去,弃船登舟,趁着月色向大江北岸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