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覆夜,月弯如钩。
污浊的摩季那河河边百米外,安妮手持刺剑,在四首怪物的灵性压迫中坚强挺立着。
刺剑的剑尖微微抖动着,如同乌云后那虽然模糊,但又将月的概念印入每一个生灵心底的斑驳弯月般,在混沌的曲线勾勒中,孕育着即将勃然迸发的色彩。
黑暗,锋利,冰冷。
安妮双腿发力,紧握着冰晶刺剑向着四首中的鱼头刺去,她轻盈得好像蝴蝶,又迅捷得如同猎豹。
这一刺简简单单,但若是有一位剑道高手在侧,便会发现,这简单的一刺实则已经封锁住了怪物所有可能躲避的位置,让剑尖的落点变得必中。
这是概念性的一刺,蒙特利家族家传的西拿基立剑术被安妮融合进了源自她灵性光辉的冻结概念,已经完全超脱了固有的范畴。
这是她巅峰的一刺,职阶的壁障悄然被打破,但代价是灵性根源的消耗和概念的抽离,如无意外,极致的绽放之后,便是凋零。
但安妮必须这样做,因为这是她所信奉的主设下的考验,是她展现自身虔诚的第一步。
在敌人的灵性威压下她害怕一刺之后便无后继之力,因此她只有一次机会,一次展现自身价值的机会。
所以她拼上了所有。
黎辞站在一旁,通过触手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安妮的心理波动,那是狂热,那是奉上所有。
他甚至可以看到安妮体内飞速消耗的混乱之力和其上迅速黯淡的光辉,那是如同瘦弱男人的混乱之力被他撕裂吞噬后如出一辙的表现。
这个新收下的信徒真的是在拼命。
黎辞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难受,即使是打定主意将安妮作为矛、盾和储备粮的他,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做到这种程度。
这种难受并不是怜悯和自责,而是惶恐和愤怒,今日今时他可以通过触手扭曲安妮的人格,那么将他作为棋子的那些存在同样可以这样做。
其实也许,黎辞已经不是黎辞了?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一大片空白的记忆,找回它的渴望之火再次熊熊燃起,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找回它,也是找回自己。
黎辞看着安妮消耗根源刺向鱼头,心中一片冰冷。
他救不了别人,甚至他只能通过吃别人来救自己。
诸夏先贤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人人自救,则天下太平。
黎辞所为,不过自救,只是在自救的途中,堵住了其他人自救的路而已。
这是他在西斯联邦的一部古经上学到的道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以往作为画师的他,还是太温柔了。
安妮的剑尖即将刺入鱼头的左眼,在灵性根源的消耗下,这一剑避无可避,但她并没有放松,因为胜利虽然近在眼前,却仍未曾到来。
从王都撤下,曾参与过那场和平演变的蒙特利家族有一条家训:成功之前,不应放松,成功之后,不应松懈。
安妮时刻谨记。
事实也证明了她决断的正确。
当剑尖距离鱼目仅三英寸时,她看到了怪物眼中的嘲讽,随即而来的便是一条迎面奔涌而来的污浊河流。
污浊且沉重的摩季那河河水幻像山呼海啸般压在安妮绷若弓弦的精神上,险些令她崩溃。
“啊!”
面容精致的安妮一声惨叫,七窍溢血,狰狞若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