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很少有人会来,绿漆的铁门蒙着一层细灰,锁孔处有几块锈斑,握住门把手,稍微一用力,“嘎吱“一声,门就开了。
秋天的太阳又高又远,亮度却丝毫不减,从有些昏暗的楼道走出来,眼睛来不及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朴星辰抬手遮了遮眼睛,视线逐渐清明。
四周静悄悄的,高高竖起的铁丝网围栏,有风透过细小的孔吹过来,“哗啦啦——“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朴星辰朝着声源望去,天台左侧有几个废弃的长椅,旁边还高高地堆着一堆废弃的课桌,许惟安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其中一张长椅上,屈起右腿,两只手弯了个弧度枕着脑袋,翻开的书本被随意地搁置在脸上,几乎盖住了整张脸。
风吹过来,书页翻起又落下,以往乖顺的黑发此时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阳光透过高高堆着的课桌,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朴星辰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大脑告诉自己要离开,不要打扰他休息,脚步却不听使唤,朝着许惟安的方向走去。
少年仍静静地睡着,朴星辰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盯着自己的脚尖发了会儿呆,又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天空,几缕云追逐着飘过,带着属于秋天的宁静,这个地方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朴星辰心神一紧,醒了吗?还没来得及扭头,就听见书本掉落在地的声音,许惟安翻了个身,蜷起膝盖,单手枕着脑袋,眉头微皱,眼睛仍紧闭着,心理学上说,这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朴星辰见他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站起身在许惟安跟前蹲下,捡起刚刚掉落在地的书,细心地拍去封面沾上的灰尘,想着帮他放回长椅上,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墨色的眼眸。
呼吸一滞,像是做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小孩,朴星辰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许惟安,大气也不敢出,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空气里静得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朴星辰的耳尖迅速染上一抹绯红,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我要说点什么吗?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在偷看他睡觉啊?神呐,快来道雷把我劈走吧!
许惟安刚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思绪混沌得像一盘散沙,眼前的女孩蹲在自己跟前,视线和他齐平,唇瓣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粉白小巧的鹅蛋脸,杏眼瞪得圆圆的,染红耳尖的模样有点像他以前养的那只布偶猫,还挺可爱的。
回忆的闸门似乎想要打开,许惟安一下清醒过来,坐了起来,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嗓音有丝慵懒,“你怎么在这儿?“
“周淮跟我说你在这儿,所以我就过来看看,见你在睡觉我就没叫醒你…….”声音越来越小,朴星辰扬了扬手里的书,“你的书掉地上了,我只是想帮你捡起来。”
“找我什么事?在这里一次说清楚吧。”
“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去校医室包扎了吗?“
“没有受伤。“许惟安站起身,朴星辰顿时被一片阴影笼罩,视线所及之处,是因为刚刚睡觉而有些许褶皱的衣领。
“可是今天早上你明明……”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还有那天在医院,我真的是路过,我只是去看看脚扭得严不严重,我不知道你也在那儿,更没想做些什么。”
女孩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委屈,许惟安的眼神软了下来,“好点了吗?“
“什么?“这话题转得有些莫名,朴星辰一下没反应过来。
耐心地,“你的脚,好点了吗?“
“哦,早就没什么事了,我结实着呢!“
“早点回去吧,快上课了。“许惟安拿起长椅上的外套,身形突然顿住。
见许惟安要走,朴星辰情急之下伸手拽住他衬衫的下摆,“那你还生气吗?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到病房里的人的。“
“我没生气,你不用一直放在心上,这不是你该记挂的事。“许惟安说着看了眼朴星辰仍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朴星辰见状急忙松开,“抱歉。”
“还有事吗?”
“嗯,没有了。”
“回去吧。“
“许惟安!“朴星辰冲那个快走到门口的身影喊道,“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吗?”
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逐渐收紧又放开,许惟安没有回头,绿漆的铁门被打开,“你不会想和我做朋友的,我也不需要。“
朴星辰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心里堵得发慌,这算什么啊。
他又不是她,凭什么自作主张说她不想和他做朋友?不想和他做朋友的话,她朴星辰干嘛要巴巴地跑过来找他解释?真以为她很闲吗?她也有很多试卷要做,要练琴,要补课,她也很忙的好吗!
再说了,她又不是没有朋友,瞧瞧她家的顾一鸣和林鱼,男的帅气女的可爱,她朴星辰也不稀罕好吗!
越想越憋屈,朴星辰抬起手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书本被砸到课桌边缘,“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扬起细小的灰尘。
利索地转身,往楼梯口走去,一把拉过绿漆铁门,门快关上的时候,朴星辰看见地上重新蒙上灰尘的书本,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瘪了瘪嘴,认命般折了回去,重新蹲在地上,没好气地捡起刚刚被甩出去的书,“他不仁我可不能不义,毕竟书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