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早朝,都邑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纷纷朝拜。关其思作揖禀告:“大王,这是都邑所有商贾行家之明细。”
“呈上来!”宫人拿过竹奏,呈于武公细细察看。武公眉头一皱,质问,“如此数量,何以彰显我国之威啊?”
关其思谏言:“大王,臣以为,不妨借机将郐邑所有行商一并收归,如此一来,可解燃眉之急之余,亦可让百姓归顺。”
武公思虑片刻,“好!关爱卿言之有理。此事就交由关爱卿和祁爱卿一同督办!越快越好!”
关其思同祁鄢朝前作揖领旨,“臣领旨!大王,”关其思呈上另一份竹奏,续语:“此乃尉明岳大夫上奏的折子,请大王过目。”
武公摊开折子细看,气焰更甚,拍案而起,“哼!岂有此理!”群臣惶恐,齐声跪拜,“大王息怒!”
祁鄢跪问,“大王,何事?”
武公命宫人将竹奏递呈于祁。祁翻看之,上面清晰地刻着几行金文,曰:“臣尉明岳奉王命任赴郐邑任司会司郎以来,新策颇有收效,现已引商二十有余,有燕、陈、卫、秦、楚、越诸国。然现存账目与实际不符,恐其中蹊跷,恳请大王下旨准许,彻查此事。臣定当竭尽全力,尽臣子之责,查探究竟,为王分忧。”
没想到这尉明岳有两下子,竟能发现司会之秘!祁鄢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对手的能力,不慌不忙地主动请缨,“大王,臣愿协助尉大夫调查此事!”
“准了!”武公挥一挥长袖,长吁一气。
宫墙外一角,公子吕私会祁鄢,急而问:“司会出什么事了?”
祁鄢对曰:“尉明岳许是查到什么眉目。事态紧急,烦请子封兄代为转告世子,让他也来一趟。”
公子吕会意,点点头,“犬子年少气盛,烦请佩玖兄多加鞭策之!”
酉时三刻,荀臻轻声细步,潜进了这荒废的旧宅内,见张之簿挑灯夜食,低声语:“张管事!”
张之簿闻声抬头,惊讶之余,复又激动,对曰:“老奴拜见荀大人!”
烛光通透,重游故地,昔日故人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荀臻不禁后悔。想起身后那双盯着他的眼,无奈。他只能依计行事,开门见山,问:“张管事,筹大哥作的账,在哪?”
张之簿讶异,故作不知,回:“账?何账?老奴不知大人说的什么?烦请大人明示!”
荀臻回曰:“哦,是尉公子告诉我的。近日,我们都在四处奔走,彻查账册之事。张管事,可否将账册交付于在下,我必定还筹大哥公道!”
张之簿犹豫,思虑片刻后,对曰:“请大人随老奴来!”张之簿领荀臻入书房密室,打开门,数十账册整整齐齐,映入眼帘。荀臻兴奋,抓起一本快速翻看,对曰:“太好了!就是这些!”
“老奴恳请大人……”不料,还没等张之簿把话说完,一把冰冷的匕首由后至前径直插入了张之簿的左腹,张之簿顿时口吐鲜血,脉搏骤停,呼吸渐弱,眼眶泛红,余音颤抖:“你竟然暗算我……我……”不过几秒,他便瘫软无力,径直朝前倒地。
荀臻悲愤,强忍泪水,与假面人语,“大人,为何要杀他?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垂暮老人啊!”
假面人拔出匕首,用手绢精心擦拭着刀面上的鲜血,收鞘,哼唧一声,漫不经心,回曰:“妇人之仁!”随后擦肩而过,拿起另一本账册,翻阅,“只有他死了,才能坐实囚生门徒为掩盖真相选择杀人灭口的事实!嗯……这些账册可助我们拿回司会。来人!”
瞬间,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三个黑衣人,齐声作揖:“大人!”
假面人吩咐道:“把这些通通带走!”
“是!”黑衣人齐应声,迅速摊开包袱将所有账册包裹起来。
“你还愣着作甚?”假面人转身离开,留下地上一具冰冷的尸首,还有一块染血的手绢。
悲切、失落、懊悔、无奈,诸多愁绪刹那间涌上心头,荀臻不忍心看到地上的不瞑之目,徐徐下蹲,伸出右手,轻轻地给他合上了眼,小声对曰:“原谅我……”
快马加鞭,关其思和祁鄢的车马不下两日便到了郐邑城门。午时二刻,两人一下马车,便看到尉明岳、尉子懿、智父,还有郐邑知府婤裘安及随从数人门外恭迎等候。
婤裘安连连作揖问安,“祁大人、关大人!下官乃知府婤裘安,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众人互相作揖问安。随后,婤裘安遣人引车马进城,行至郐司会,婤知府差人安顿诸位大人的行囊。
婤裘安笑容堆满脸上,与两位大人语,“祁大人、关大人,下官为二位大人安排了酒席,替二位大人接风洗尘!”
关其思婉拒,对曰:“不急!待本官宣王旨后,再参宴也不迟!”
婤裘安不觉尴尬,连连应允,领众人巡视司会上下四周。
马不停蹄,司会正堂,众人落座。关其思坐正位,祁鄢、尉明岳、尉子懿右座,婤裘安、智父左座。关其思从袖中掏出王旨,宣:“大王有令,命尉明岳尉司郎彻查账册真伪一事,限时三日,不得有误!涉案者,当从严处置,严惩不贷!”尉明岳跪拜接旨:“臣领旨!”
祁鄢也来了,如若账册及九命案与他有关,想必他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为今之计,按兵不动,方为上策。子懿侧眼,静静观察着他。
智父面对子懿而坐,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位京城少公子。
关其思续曰:“婤裘安知府接旨!”
婤裘安跪拜听旨。
关其思续:“王有令,泱泱郑国,举国商宴,前无先例。各方郡邑,同需助拥。商贾营生,以郐为最。特引悉数行商入京,以拥朝廷,尽忠尽责。限期三日,由知府主办、司会督办。”
“臣领旨!”婤裘安接过王旨,深吸一口气。引商入京?这可真真为难本官了!还好有祁大人在!
婤裘安乃前郐人。祁鄢为前郐大夫之时,婤裘安便是原郐都知府梁奎身边的红人,时常替梁奎出谋划策,甚至还能以梁奎之名行实权。于是乎,梁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傀儡,又因十三罪臣上官霖萧,捞得个同党之罪,后被刑部司秘密处决。所谓树倒猢狲散,为保全小命,婤裘安主动投靠了祁鄢一羽,由此残害忠良,铲除异羽。前郐覆灭之后,祁鄢便向武公举荐之,他这才升了官,真正坐实了婤知府之名。
酉时二刻,酒席散去,尉明岳邀关其思入司郎府一叙。
明岳替其思满上一杯醒酒茶,对曰:“良予兄,此乃陈国之茶,有醒酒之效。来!”
却之不恭,关其思恭敬回曰:“多谢洵直兄!”一杯入肚,酒气渐散,这才清醒些许。尉明岳埋怨语,“这婤裘安,明知诸位大人舟车劳顿,不宜饮酒,却又在酒席上劝之,真真不像话!”
关其思问:“无妨!这茶真有奇效,关某觉着舒服些了。敢问洵直兄,这茶从何而来?”
明岳回曰:“乃尉某赴任之前,由陈国商贾慕容瓒赠之。”
关其思赞许对曰:“哦?这慕容瓒想得倒挺周全!”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子懿叩门问,“父亲,儿臣有要事相商!”
“进来吧!”尉明岳遣退身旁侍从,崇风顺手带上厢门,子懿作揖问安,“子懿见过关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