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遇见你之后我就开始把一些比赛的奖金和过年家里长辈给的钱存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非你不可。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想着要一起组建家庭应该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的。”

这样的心思以前沈牧之从来没有说起过，少年的桀骜让所有温柔看起来夸张、不切实际，甚至有种流于形式的不靠谱。而某些细腻的心思包裹在这些表象之下，恣意生长着。

宋雪无双手握着面前的玻璃杯，光落在她的指尖，似乎有几缕穿透了她的指甲与皮肉，看起来晶莹剔透。一切说清楚后，她突然觉得原本咬牙切齿的恨都不值一提，自己竟再也恨不起来。

“现在我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庭，她脾气不好，有时候神经敏感，也会因为太爱我时常患得患失。她不笑的时候很清冷，但是笑起来时又很可爱。”

提起妻子，三十出头的沈牧之脸上透露着少年时代的羞涩，话里褒贬听起来都洋溢着赞美。

“你的爱人一定也很爱你，有机会的话真想见见他。”

宋雪无的眼睛不自觉往下看，不动声色收回的右手轻轻抚上小腹。她多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十天？十五天？从她决意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把那个人彻底从自己生命里抹去的。只是她的心，她的大脑，总是控制不住的想，想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想他是不是又在应酬上喝醉？今天他还会想起自己吗？还是已彻底忘却，身边另有佳人相伴？

“他对你不好？”

宋雪无眼底的阴翳难逃对面人的敏锐，沈牧之试探道。

“不是。”她连忙矢口否认，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否认得毫无逻辑。那一刻她的头脑足够清醒，但却不足够理智，心里一边觉得怨怼委屈，一边又替他开脱觉得他没有任何过错。

虽说往事已成过眼云烟，但目睹这般受困于儿女情长的宋雪无，沈牧之心里欣慰却也觉得苦涩。面对昔日爱人，人们笑着祝福，可是当笑意渐平，又觉得心头别是一番滋味。

一阵猝不及防的电话铃声，打断两人之间的平静。沈牧之向宋雪无示意，然后起身走到一旁接听，言辞温柔宠溺。

宋雪无心想他一定娶了一个分外温婉的女子，随后拿着堆放在桌子一旁的药盒离开，那张印着沈牧之的名片留在了原地。他与她此生应是再也不会相见的，惟愿各自安好，无需道别。

宋雪无走出咖啡馆，在街边伸手拦了一辆车，打开车门的刹那，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雪无，你曾经……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她回过头，看着急急追赶出来的沈牧之，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却成了相反的说法。

“没有。”

车子缓慢启动，倒车镜里映照着一个捂脸痛哭的男人，司机有些意味深长地从后视镜看了后座上的人一眼，叹气，摇头。

宋雪无在车子加速那一刻收回视线，她想起一个台湾作家的一句话。

——深情若是一桩悲剧，必定以死来句读。

在沈牧之的世界里，宋雪无做惯了坏人，所以再绝情一次好像也无妨。宋雪无太知道人的心理和情感了，所以始终狠不下心真正地去恨一个人，更何况这个推她下地狱的人，也曾带她上天堂。说到底他是个令人欢喜的人，他的杯不应该为自己而空，也不应该让往事影响他现在的幸福。

很快夜幕降临，远在千里之外的澄湖市中心，一座高楼被万家霓虹环绕着。昏暗的办公室里西装革履的男子站在落地窗前，深邃的双眼溢满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