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不明就里,向白飞问道:”你最近又哪得罪他了?“白飞满脸无辜,使劲摇了摇头。
耿青莲耸了耸肩,说道:”没事没事,只是觉得我跟白小飞,那也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几回的人了,不如结拜为兄弟怎么样?“
白飞想都没想直接默默移向雨落处,连连摆手。
耿青莲双手抱胸,正色道:“白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白飞确认过耿青莲眼中的认真,低着头一言不发。雨落望了望青莲,将手搭在白飞肩膀上,笑道:“别听他的,他惯会欺负人的。”
耿青莲见雨落如此说,便也没多问,张罗着:“吃饭吃饭。”
白飞并没有动筷,而是抬起头,对雨落说:“谢谢你,雨落姐姐。有一天我会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你们的。”
雨落夹了一口菜填入口中,对白飞说:“想什么呢,即使是朋友也不用事事都坦白,聚在一起开心最重要。”
白飞还想说些什么,雨落夹起一颗肉丸顺势塞进他嘴里,:“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三人正吃得火热,只听外面乱成一片,雨落暗道不好,慌忙冲向辛竹所在处。
隔得远远的雨落便看到辛竹处火光冲天,未来得及多想,夺过身旁士兵的水桶,提气运功一口气飞至最近的一棵大树上,焦急地眺望那边的情形。不见梅末心和辛竹的身影,大股士兵在极力扑火。
竹哥哥到底在不在火中,雨落一时也无法判断。却是身体反应快过脑袋,直接将整桶水倒在身上,戴上面巾便纵身跃入岌岌可危的大火蔓延的营帐处。
床上,角落里都没有人,雨落舒了口气,看准头顶的青烟缭绕处,尚有空隙可脱身,正要运功,脚下一绊,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正死死抓住自己的脚踝。雨落赶忙蹲下身查看,发现那人只是被落下的梁子砸中,无法动弹,才会被烈火焚烧,伤情并不严重,于是连忙将那人拖出来。试了几次,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臂力再带上一个人一同脱身。眼看着肆虐的东风助长着火势越烧越大,雨落萌生了自己逃命的想法。那名士兵也意识到雨落没法带他一起走,艰难地拽着雨落的衣袖,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是...杏花村的丁大山。”仿佛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力,才说出了这句话,话毕便咽了气。雨落轻轻将其放于地上,转身飞离火海。
安全后,雨落并没有与耿青莲他们会和,而是又跃上了先前眺望火情的那棵大树。这是雨落第一次亲身接触到死亡,这么顺其自然地一条生命就这样在自己手上归天。雨落靠在树上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自己逃出的那个营帐,此刻那里只余冒着黑烟的灰烬。除了自己没有别人知道那个叫丁大山的人死在了那里,尸骨没有剩下,连遗言也没来得及留。一滴泪自眼角猝不及防地滑落。雨落一向不喜哭哭啼啼,但此刻决意放任自己的泪水横流,毕竟总要有人为那个叫丁大山的将士哭一哭的。今天是自己运气好,才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但如果自己用光了好运气呢?想了许久,雨落不禁自嘲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惜命起来了。
雨落在那树上坐了许久才回帐中,果不其然辛竹、青莲都在。本来已经整理好情绪,见到二人时却又一阵鼻酸,直直上前抱住两人胳膊,低低啜泣起来。
辛竹身形丝毫未动,低垂着眼帘,昏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暴露了他微微颤抖的羽睫。
耿青莲轻轻拍打着雨落的背,内心的不安又一次加深。小的时候在樱庭三人一处玩一处修炼,即使发现雨落比之自己更喜欢缠着辛竹,他都从未如此心慌过。但自从三人离开樱庭,发生的每一桩事都好像在提醒他,雨落正与自己渐行渐远。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日自己执意要娶雨落,棍棒加身都没使自己动摇,反而是父亲说自己留不住她那一句话彻底浇灭了自己的坚持。雨落自己压根没有意识到她有多讨人喜欢,想要保护她的人太多了。而自己或许只能成为她年少时的懵懂爱恋,无缘厮守一生。耿青莲自认自己没那么大气,以后谁敢跟自己争,自己决不让步。除非...除非雨落有一天她亲口对自己说不要自己了。
辛竹瞥见耿青莲阴晴不定的脸,心中早有了计较。拍了怕雨落的肩膀便退了出去。
耿青莲并没有着急问雨落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是将雨落扶上了床,打了水,轻柔地为雨落擦拭脸颊。擦完后,索性盘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床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雨落。
雨落被盯得脸上一热,刚想别过头,却被青莲轻轻拦下了。
“阿落。”雨落闻言眼神一晃,毕竟耿青莲已经好久没这么叫自己了,意识到他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是要对自己说,雨落不再别别扭扭,而是迎上了那道灼热的目光。耿青莲始料未及,一下子咬痛了自己的舌头,五官痛得皱成一团。看着青莲笨拙的样子,雨落坏笑一声:“怎么像个闺阁小姐似的,看一下反应就这么大。”耿青莲气恼地挠了挠鼻子,道:“都怪你,你一看我,我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雨落握住耿青莲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郑重地说道:“虽然肉麻了些,但是我的心在命令我对你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耿青莲听了咯咯傻笑,直露出了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心里暗骂自己明知道雨落这个死性子,和寻常女孩不同,给出了承诺,就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自己刚才在瞎担心什么。
“其实,我当时那么急着去救竹哥哥,一是因为他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二是因为我奉旨保护他,没做到寸步不离,这本来就是我的失职。”耿青莲用手轻轻捂住雨落的嘴,点了点头:“我都懂,君子之交,受人之命,都该尽职尽责保护。”雨落今天累极,聊着聊着便沉沉睡了下去。耿青莲仔细地为其掖好被角,趁着没人经过,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巡逻的时候雨落总是会对着那日大火留下的灰烬发呆,想象着自己百年以后也不过一抔黄土,只是不知那是捧起那把土的是谁,又是作何意图。叹息一声,雨落掏出一方锦帕,铺在地上,静静地等在那里。
辛竹回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人静止在那里的雨上落,便上前问道:“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用午膳?”
雨落指了指地上的锦帕:”我在等东风把他送回来。“
辛竹望向满地的灰烬,料想定是与那天那场大火相关,正要开口,一小兵来禀:“太子,梅将军有事相商。”
辛竹看了看雨落,却发现前者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锦帕,便一抬手,对小兵说道:“前面带路。”
雨落等了好久,别说是东风了,天气阴沉,却没有一丝风,雨落叹了口气,刚想收回锦帕,一只宽大的脚踩住了手帕。紧接着竟然平地起凤,开始是徐徐微风,而后风越刮越大,竟是与那天狂劲的东风一模一样。
”谢谢你。“雨落小心地将落在帕子上的灰烬收好。兰少陵理了理雨落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何必苦求东风,尘埃落定,已无意义。”雨落摸了摸锦帕:“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来自哪,自然也要送他回家的。”兰少陵没再说什么,摇了摇头,离开了。
后来雨落拜托白飞在杏花村打探丁大山的家,却得知其老母在他参兵第二年就病死了,家中再无他人。
雨落找到其母的墓,在它旁边立了丁大山的坟,并拜托附近村民打理。这一切办好后,雨落看着两个坟堆,突然想道兰少陵的话。
“尘埃落定,已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