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膳太监冲着鹄立于徽音右门的仆人高声呼道:“上膳——”
一时间回声此起比伏,连绵十数声,约是过了片刻工夫,就有六七个人捧着鹤纹朱漆盒排列整齐地朝配殿走来,司膳太监小心的将盒里的菜品置于膳桌上,梵暋紧跟着为太后及刘佳氏、绵忻依次布菜,不一会儿,桌上便摆了四十多品佳肴汤羹。
刘佳氏瞧见这般丰隆重的用膳之景,惊叹道:“眼下大清崇尚节俭,就连咱们皇上的晚膳也不过才二十六道菜品,太后的寿膳房可以不受新规限制,美味珍馐,琳琅满目,实在是让臣妾羡慕您的口福呢!”
太后微微地笑了笑;“能有什么口福?哀家已值中年,胃口早就大不如如前,大多的荤腥闻着味道都觉得难受,更别说咽下肚了,姐姐要是有喜欢吃的东西,哀家可以让人再做一份送到寿安宫去。”
刘佳氏摇了摇头,眉眼里透着一股子心事:“唉,臣妾恐怕无福享用太后的赏赐了,庄敬的额驸染病数年,近几个月来恶化的好生厉害,恐怕这撑不到年底儿就要驾鹤归西了,臣妾一想到庄敬担惊焦虑的境况,就根本没有兴致去进食饮茶。”
太后道:“庄敬嫁给科尔沁郡王已近二十载,说来也是奇怪,直至现在都没能生下个一男半女,这多布济一旦病逝,博尔济吉特氏的嫡支就得后继无人喽。”
刘佳氏的神情转瞬黯然不悦:“太后说的不错,当初先帝命庄敬下嫁给他时,臣妾便很不看好这门亲事。多布济比庄敬大了十六岁,且身子骨向来就不太硬朗,虽说出自蒙古大族,但是他们这一脉早就日落西山,不然皇上也不会把他从顾命老臣的位子上给拖下来。眼下失去了威望不说,还拖着个年近花甲的病体,当真是委屈了我女儿。”
太后叹息了一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索特纳木多布济好歹也出生于名门望族,先帝当年也是因为看他根基深厚,世代忠良,所以才将三公主下嫁给科尔沁。怎么说也没辱没了你们娘俩,有什么可抱怨的?况且即便嫡脉不济,不还有旁系撑着家门吗,多多栽培倒也不会落个门楣坍塌的处境。”
刘佳氏垂头苦笑,两鬓花白的银发及古柏年轮似的细纹在徐娘半老的太后面前显的格外突兀:“臣妾自然是不敢质疑先帝的圣心,只是怪这博尔济吉济特后人实在是不争气。想当年满蒙联姻之时,他们一族是何等风光,可如今竟混成了这副模样!前些日子推荐个旁支家女进宫,以为能得到圣上恩宠,可结果呢?还不是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过。“
太后品尝了两口糗饵粉瓷,淡淡地说道:“你说的可是静贵人?哼,其实她就算是得了圣宠也是无用,皇帝这两日正在整顿吏治,她额祈葛花良阿的官衔是花钱讨来的,早晚得被揪出来查办革职。皇帝生平最恨贪污行贿之后,待到东窗事发,这静贵人的日子可就难熬喽。”
阿木尔及她娘家的情况顿时吸引了绵忻的注意力,他放下手里的茶盏,对太后说道:“其实皇额娘可以请外祖父对其小施援手,隐瞒过去便可,这静贵人一家受了您的恩惠,将来说不定还会报效于您呢。”
太后立马对绵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整顿吏治是你皇兄的旨意,前朝之事岂是哀家能管的,你这话叫你諴娘娘听了,不得以为哀家违背祖规,妄图干涉朝政么。”
绵忻自知他的请求有些荒唐,忙和太后认错道:“儿臣方才信口胡说,差点陷皇额娘于不义境地,实在该死!请皇额娘恕罪!”
刘佳氏怕太后对她生疑,忙插话以表忠心:“绵忻不过才十八岁的年纪,带点小儿的直爽劲也属正常,太后放心,臣妾只当他是说了通玩笑话,绝不会上纲上线的。”
太后道:“行了,咱们也别都光顾着说话,这几桌菜品都快凉透了,趁热吃了吧,忻儿啊,待会用完膳后,送皇贵太妃一同离开寿康宫,切勿失了小辈的礼数。”
绵忻应道:“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