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殿下。”若幽伏在地上,柔声唤道。
芸姑姑指了指若幽,道:“殿下,此女聪明伶俐,有她在殿下身边,我最为放心。”
百里不负点了点头,站起身,皇兄他们应该到宫门前,他自然不能滞留在此,看向芸姑姑,道:“那我就走了。”
芸姑姑脸一僵,道:“殿下不去与公主道别吗?”
百里不负垂目,自从母妃走后,百里丹对什么事都很敏感,神经异常,每天哭闹痴狂,如果现在百里丹知道他要走,恐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一想到百里丹知道他要走后,用绝望脆弱的眼神望着他,他都深感无力。若是自己不去风临,忤逆圣言,又不知要受到什么责罚,自己受罚倒也无事,若是牵连了阿丹,他永远不得安心。
这世间,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百里不负拿过桌子上裹着黑布的重言,束于后背,身影如同寒雪中的傲梅,带着凌厉和孤寂,在门口顿了顿,侧头道:“照顾好公主,我把皇兄送到风临就回来。”
芸姑姑跪伏在床上,温和有力的声音响起。
“殿下一路平安,我与公主在百晴等着殿下归来。”
芸姑姑抬起头,看着那个白色身影,许久都无法移开视线,仿佛永远都看不够一般,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寒风中,一滴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殿下,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百晴的宫道上,一路车马缓缓的向前移动着,宫道两旁,每隔一段就会有个木桩,木桩上系着红布,以防在大雪中迷路,一路看去,壮观无比。
百里轩掀开帘子,里面的碳火烧的很足,暖气一下子扑到百里不负的脸上,百里不负骑着一匹黑马,眼神看着前方,表情冷峻。
百里轩把貂绒领提了提,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他呼了一口气,道:“不负,你都在外面一天了,不冷吗?快进来烤烤火吧。”
百里不负朝他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得快点赶路,在天黑之前到驿站,不然暴雪来了就麻烦了。”
“也对。”百里轩看了看百里不负的黑马,兴致盎然道:“我在马车里都待腻了,我也要出来骑骑马。”
“不可,万一受寒了怎么办。”
百里轩满不在意,“男子汉,哪有那么娇气。”
百里轩命侍卫牵来一匹马,与百里不负并骑一列。
百里轩穿的极厚,但还是觉得有些冷,看向一旁就穿着一袭白衣的百里不负,吸了吸鼻子,道:“不负,你怎么穿这么少啊,不冷吗?”
“我从小练武,有真气护体,自然不冷,倒是穿多了就会影响真气流通,反倒不好了。”
百里轩惊叹道:“真厉害,早知道我也去练武了。”
百里轩就算有心练武,也无法成真的,百里霆有心把他当继承人培养,从小饱读诗书,教育他怎样处理朝政,勤政爱民,自然不会让他舞刀弄枪,做这些危险的事。
百里不负看向百里轩,道:“没关系,我以后教你。”去往风临后,不知是凶是险,会点防身的,总是好的。
“太好了。”百里轩欢喜道。
百里轩性格随性,在皇宫压抑久了,出来后倒是有些孩子气了,他暂时把那些烦心事抛之脑后,过好现在,到风临后,可没这样自由了,没准比皇宫还压抑。
两兄弟从未向这样聊过,百里轩从一开始不愿去风临,到现在讨论风临有什么,风临现在是不是也在下雪,风临的帝都是书里描述的那样吗?
啼邺楼屋绵延千里,繁华无比,汇聚天下人才,书里还怎样描述的,他有些忘了,他只知道风临是五国中最强大的国家,不过再强大,也越不过他百晴的北寒关。
两兄弟聊了很多,不过多数都是百里轩再说,百里不负听着,说到兴致处,他还会答几句。
再天黑前终于赶到了驿站,停下车马,休息一晚,明天继续赶路,这还只是个开始,现在离北寒关还有三个月路程,出了北寒关,也不是路上有多少危险。
这个驿站离皇城最近,环境相对较好,华丽大气,来来往往的人聚集在此,度过未知的夜晚,驿站根基打入地下很深,就算暴风雪来了,也牢实坚固。
驿长准备的腾出了一间天字房给百里轩,天字房只有一间,理所当然给百里轩住,其他侍卫侍女住普通房,这个时候来往的人正是多的时候,能腾出那么多普通房的实属不易,何况一行人隐藏了身份。五国关系紧张,就算在自己的国家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百里不负的房间就在百里轩的楼下,方便他保护百里轩的安全,百里轩本想留他一起住天字房,但被百里不负谢绝了,他如今是以侍卫的身份护送百里轩,自然处处小心,以防引起别人的怀疑。
百里不负跨进门,就见一侍女在收拾他床铺。
若幽转过头,道:“殿下。”
百里不负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她禁声,轻声道:“在外不要叫我殿下,记住了吗。”
若幽点点头,低头想了想,试探道:“公子?”
百里不负坐在凳子上,喝了口茶,其实他也不知道让若幽叫他什么,只能默许了,他看向若幽道:“你是叫若幽吗?”
若幽听闻,有些黯然,原来殿下早就把她忘了,她低声道:“是。”
“我们之前在梅园见过。”百里不负语气肯定,伸手拿过一个杯子,倒上茶水。
若幽一扫之前的难过,只剩下满心的欢喜,“殿……公子原来还记得奴婢。”
百里不负不语,朝若幽递了一杯茶水,道:“以后对我说话不用这样拘束,也不用自称奴婢了,就当你自己是个普通人就好了。”他自小在北寒极地长大,对宫里这些规矩一向不在意,若幽既然是芸姑姑的人,他自然要照应。
若幽看着面前的这杯茶水,眼睛里渗满泪水,她从小被爹娘丢弃,卖给人贩子,受尽苦难,最后顶替别人入宫。她每天在宫里受人欺负,做最脏最累的活,暗无天日的度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若幽透过眼泪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印在心里。
若幽双手颤抖着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擦了擦眼泪,低声哽咽道:“若幽谢公子……若没什么事吩咐…若幽就先下去了。”
百里不负点了点头,若幽走了出去,将门带好。
屋里安静了下来,百里不负走到窗边,窗外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大树矗立在外,枝头被雪压着,却依然挺拔。百里不负拿下后背的重剑,看着手中冰冷的重言,眉头轻拧着,似有万千烦恼。
一把举世之剑,就这样被他封住,冰冷的躺在他手中,跟普通的剑没什么区别。
重言啊重言,我一定会找到方法压制你的戾气,让你重见光明。
吹了一会儿冷风,他便回到床上盘腿而坐,开始练师傅教他的心法。
第二日踏上路程,继续朝风临前进,一路设有驿站,也不觉得艰辛,倒是百里轩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消瘦了许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兴致骑马,现在却怎么也不愿出来了,待在马车里烤着炉火,把自己裹成球,看着外面的百里不负,还是那样的坚韧,丝毫不见疲惫,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若幽坐在后面的普通马车,透过车帘看着前面的白色身影,心里心疼的不得了,却又没有办法,只得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在这冰雪天里,可不能受寒,拖后腿了。
“雪狼,雪狼!……”一阵喧嚣声,队伍停了下来,看着前面雪坡上突然出现的雪狼,不敢妄动,没猜错的话,面前的这是只头狼,后面应该还有狼群,果不其然,越来越多的雪狼冒了出来,寒渗的目光盯着他们。
“李钊将军,这怎么办?”李钊是百里霆亲自选的人,武功高强,立下许多汗马功劳,是百里霆的心腹,由他护送百里轩,百里霆最为放心不过。此刻侍卫们望着他,听他下令。
“原地不动,不要激怒它们。”李钊警惕的望着不远处的狼群,手中刀已出半鞘。
“二皇弟,这……”百里轩有些慌张看向百里不负。
“不要出来。”百里不负交代完,下马朝狼群走去。
“公子!”若幽急忙跳下马车,喊道:“不可前去,这些畜生都是会伤人的。”
百里不负恍若未闻,直直的朝那只头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