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小别来了兴致,笑眯眯的问:“你如何保我?”葆迦年凤目一挑:“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葆迦年话音刚落就听鼎台上的白阁再次开口道:“石桩已出,请各位遴选者跃身其上正身端坐,无论风吹日晒、霜雨雷电皆不能动,保持九天九夜者可进入下一关卡,中途坠落、摇晃者均自动退出。”
白阁一口气说完后不再言语,高高抬起右臂直指云霄做了个“请”的动作,拓羁场之上一片倒吸一口凉气之声:“九天九夜?九天九夜!”大家均对时间的长短表示了担忧,而桃小别更是大惊失色,惊嚎而出:“那我们怎么吃东西啊!”
白阁才不管那么多,也不再多做解释,提高了音量道:“遴选开始!”在白阁的宣布声中,各遴选者认命般的咬咬牙,一个接一个飞身而起,端坐在窄小的石桩之上开始了他们必须要走的路。
桃小别见大家都如雀鸟奔巢般向身边的石桩飞去,只得哭丧着一张脸对身边的天歌道:“这回惨了,得饿上九天九夜了……”还未等她感叹完,葆迦年两步蹿到她身侧,托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地面稳稳的拉升而起,一边还嬉皮笑脸的说:“你就别绷着个脸了,不就是九天九夜吗?等闯过这一关本殿下请你吃这世间最好的美味!”说完正好飞到石桩的顶端,即轻轻将她推坐在石桩之上,自己则一个回旋转身,落坐在桃小别右边的一根石桩之上。此时天歌也跟了上来,稳稳的落在桃小别左边的石桩之上。二人遥遥对望了一眼,皆是面无表情的调整好坐姿,准备开始这场长达九日的煎熬。此时的洛安等人早就已经安坐于石桩之上,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之状,在葆迦年拉着桃小别跃上石桩之时,洛安微微抬眼瞧了一眼,他见桃小别一脸的沮丧后微微摇了摇头,一身白衣在半空中飘逸不止,他闭上眼睛,整个人似静止成石桩的一部分,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像与他无关般,他似乎就要这样永恒的静止下去。
端坐在石桩之上的桃小别举目四顾,见遴选者们全都如入定般端坐不动,大多数人均是闭阖着双眼,也有少数极目远眺者或者打量周围之人者,但无论如何,大家除了眼神游离,发丝飞扬,衣袂翻舞之外,无一人再有任何动作,整个拓羁场瞬间陷入死寂,莫名的让桃小别有了种异样的不安。
桃小别蹙眉思量,想弄清楚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到底如何产生,却听在她左侧的天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闭上眼睛,定住心神,什么也不要想,放空胸腔中的浊气,九天很快就过去了。”桃小别翻了个白眼,心中在愤怒的哀嚎:简直就是放屁嘛!九天啊,又不是九个时辰,怎么可能很快就过去!“想到此处她更加哀怨,嘴巴也垮了下来,心里则哀叹着:“师傅说修仙不易,真是诚不欺我啊!就是打坐都比平常的打坐要严苛几十万倍啊!还不如让大家噼里啪啦大打一场来得酣畅淋漓啊!”正想到此处,她却看见在那鼎台之上,八神和五仙已有侍从为其搬来了几把高背靠椅,还端上了香茗和果盘,此时此刻他们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吃着水果,彼此聊上几句,只是间或扫几眼场中遴选之人的状况,总之就是悠闲的不像话。
桃小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得将视线挪到天空,瞪大眼睛看着蓝天白云,满肚子都是委屈、不耐烦和愤怒,她恶狠狠的想:“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想我在春庭幽谷里的日子何等舒服,非要哭着喊着寻找自由,增加阅历,探知天地!这下可好,跑到这风光秀丽的南湖来当了一根任凭日晒雨淋的石头桩子,不要说吃上什么美味了,连口水也是不能喝了,简直就是作孽啊……”桃小别在心中喋喋不休的发着牢骚,面上的表情也是千变万化,一会儿沮丧,一会儿苦笑,一会儿又恶狠狠的咬紧了牙关。幸好大家都是相向而坐,要是此刻有人与他对坐而看到她那张变幻莫测的脸上如此丰富的表情变化,恐怕会瞬间破功,跌下那百尺高的石桩失去进入下一关的机会。
突然,坐在桃小别右侧的葆迦年悄悄道:“要不要我给你一道护身符啊,保你在这九天九夜里稳坐如松。”桃小别也不敢扭头去看他,只得一边斜眼去瞟葆迦年一边道:“什么护身符?你莫不是要整我吧!”
葆迦年不再说话,只见他从口中吐出一颗仅有黄豆大小的半透明丹丸,丹丸飞出他口中后悬浮在离他的嘴唇寸许之处,他又轻轻朝那颗丹丸一吹,丹丸即向桃小别晃晃悠悠的飞去,眼看丹丸越来越靠近,桃小别紧张的问:“这是什么啊?这个时候你若还要犯浑我可不能饶了你!”
此时的桃小别看不见葆迦年的神情,只听他轻声道:“你还信不过我吗?张开嘴,它自会进去。”葆迦年话音刚落,那粒丹丸就到了桃小别的嘴唇之旁,只等她张开嘴就跳进她的肚子里。桃小别哪里肯干,她心里想着要是吃下这颗丹丸不就像吞了葆迦年的口水一般,她虽然好吃懒做,但吞别人的口水她是万万不干的。可此时那粒丹丸就固执的守在桃小别的双唇之间,害得桃小别连开口拒绝也不行了,只得紧闭双唇不言不语,这下可把葆迦年急坏了,道:“别儿莫闹,那是万息丹,能给我们妖灵源源不断的灵力,让你不知冷热,不觉饥渴,也不会疲累,保你没有负担的渡过这九天。”桃小别心动的转了转眼珠,但一想到要吞下葆迦年的口水就打定了主意绝不张嘴。
葆迦年见桃小别如此坚决,只得暗自叹息后将万息丹收回。见那颗珠子终于重回葆迦年的肚子,桃小别终于松了一口气道:“我才不要吃你从肚子里吐出来的东西!”葆迦年无可奈何的说:“这可是妖界的宝物,由我祖父传于我父王现又传给我,哪个妖灵不是梦寐以求?可你倒好,都到嘴边了也不知道珍惜!”
桃小别作出一个几欲作呕的表情道:“也就是说你不但吃了你父王的口水还吃了你祖父的口水?”
葆迦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你不要就不要,这九天九夜熬不下来可别怪我!”
桃小别得意洋洋的说:“你们一个个都有法宝,怎知我会没有?”听到此处葆迦年终于笑了,他放松般的阖闭双眼进入冥想观望之中,他想来桃小别肯定是能应付这一切的,她那扑塑迷离的身份,她身后那个强大的师傅又怎会让不谙世事的她独自来面对这一切呢?
洛安就坐在澄黛身侧,他和桃小别之间隔着一个葆迦年和一个澄黛,二人的话显然也是入了他的耳,他那万年沉静的面孔上漾起一个轻笑,他紧紧抿着的薄薄唇瓣突然开合了几下,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真是两个傻瓜!”坐在他身旁的奕瑜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的声音,立刻小心询问道:“殿下是在同奕瑜说话吗?”可惜她一直没有等到洛安的回答,他再次如老僧入定般寂静成一团虚无,就像不存在一般。
而此时的桃小别终于静下心来吐息纳气,她轻轻将手腕从袖笼中露出,然后右手掐住左手的脉门,她的皮肤之下的血管渐渐凸起,在她的吐纳间原本青紫的血管竟变成了金色,似有金色的血液在她的皮下汩汩流动,她整个人在南湖旷远咸湿的风中变得轻灵安静,她渐渐的沉入冥想之境,不闻风声潮声,不见阳光云朵,五感尽消。
正在鼎台之上品茗的天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蹙眉凝目往桃小别的方向看了一眼,温仪突然将果盘向他推了推,道:“只要不掉落石桩,就算过关,这可是规则。”天凌不解的看着温仪,他还未开口托别姬也道:“谁还没个称手的法宝,法器加身也是机缘啊……”天凌也不作答,只是重又端起先前放下的茶盏深浅不一的喝了起来。
温仪看了托别姬一眼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托别姬也毫不拐弯抹角的说:“那个桃小别,到底有何不同?”
温仪将目光投到极远的虚空之中,细致的柳眉纠结成弯弯的一线,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今日看见她时我的心漏跳了半拍,我肯定从未见过这个孩子,可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我只得傻傻的看着她,哪知越看越怅惘……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托别姬若有所思的说:“真是奇了怪了……看来这个孩子咱们得好好盯着了!”说完这话二人一同望着高坐石桩之上的桃小别,双双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