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沁儿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们得罪的可是求离上神,这世间以求离上神为尊之修士不计其数,如今泰青崖的山门之前最常听到的就是各种谩骂诽谤之声,所谓墙倒众人推也不过如此了。”
天歌不无担忧地问:“那你岂不是……”
杨沁儿就道:“还好我有郡主的身份,再加上我师尊这些年慈心照世,总算是积累了很多人情,所以,眼下也还算过得去。”
天歌摸摸杨沁儿的头,心中虽无限感慨却不知如何言明,而杨沁儿就朝他粲然一笑:“你莫要担心我,我师尊说了,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一心修习,将来若有成仙为神之日,才可洗清诟病,重获世人的尊崇。”
天歌见她如此从容坦然,心中很是为她高兴,就道:“我还一直担心你会放不下往日种种而心生怨怼,听你今日之言,是我小瞧你了,原来我记忆中那个老是跟在我身后哭鼻子的鼻涕虫早就长大了,以你的聪慧,即使不来这天芒山修习,成仙为神也是早晚之事!”说完将仍旧半蹲在自己膝前的杨沁儿扶起按坐回圆凳之上,又关切地叮嘱她:“以后莫要如孩童般蹲在地上,这地上太过寒凉,你看你的手都凉成这般了。”
杨沁儿此时似是恢复了往昔的朝气与伶俐,调皮地朝天歌眨了眨眼睛道:“戡哥哥还关心着我,真好!”
天歌就叹了口气:“我又怎会不关心你呢?”
杨沁儿赶忙道:“沁儿就知道,戡哥哥必然是顾念我的,就如小时候那般,是将我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
天歌正笑着,杨沁儿突然改变了话题:“戡哥哥在这天芒山过得可好?进益可大?”
天歌的笑意立刻散去,他不得不寥落地说:“跟随八神修习本是天大的幸事,奈何我资质驽钝,进益堪微啊!”
杨沁儿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师叔说若是求离上神将他的仙骨给了你,他也就了无遗憾了,没想到却是便宜了那名不见经传的柳忆,师叔就实在是有些难以释怀……”见天歌皱起了眉头,她又马上道:“不过即便是难以释怀,我师叔也已经认命,只想聊度余生而已……”
天歌只得道:“你应时常劝慰你师叔,仙骨已失就莫要挂怀,而求离上神要如何做,旁人都没有资格评判。”
杨沁儿拼命点着头,然后又扑闪着眼眸问:“戡哥哥自小在求离上神身侧修习,却为何不叫他师父?”
天歌垂下眼帘苦笑着说:“我配不上。”
天歌的话让杨沁儿秀眉微蹙:“戡哥哥为何这般妄自菲薄?还是求离上神亲口说过你不算他的弟子?”
杨沁儿的话让天歌想起那日桃小别质问他时的一字一句:“在春庭幽谷之时,你是否向师父行了跪拜之礼?这些年来你是否与我一同在师父身旁修习?你的凡胎肉体又是谁悉心为你清除污浊之气,教你御风飞行,让你形同半仙?你倒是好好想想,你如今这一身的本领到底拜谁所赐?”
桃小别眼中的怒火历历在目,让天歌一时失了心神,杨沁儿连唤数声才让他回过神来,就听他朝杨沁儿道:“求离上神对我恩同再造,我尊崇上神之心永不改变,待到我成仙为神之日,才可配得上喊他一声师父。”说完他认真地看着杨沁儿,又朝她一字一顿地说:“这便是资质平凡的我对求离上神最大的敬仰和追随。”说完他突然明白这些年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不过就是那颗卑微到尘埃里的心在妄自作祟。
天歌突然想到自己方才所言不就是对迟迟不肯开口喊求离上神一声“师父”最好的解释?
想来当日在桃小别的责问下自己焦急到不知如何回答,眼下在杨沁儿面前倒是能轻而易举说出了口。于是只听天歌朗声朝杨沁儿道:“我原本还怪你不该私闯天芒山,但眼下却觉得有你在真好,原来在你面前,我确实可以畅所欲言。”
杨沁儿因天歌的这句话忘掉了来天芒山前打好的所有腹稿,她傻愣愣地注视着她的戡哥哥,似又看到曾经同样弱小却一心相伴的那个孩童,他虽口不能言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这双眼睛忧郁、坚定而目光灼灼,让她从孩童时分牵挂至今时今日。
两人就这般浅笑盈盈地注视着彼此,之前的所有心结和猜忌似全都烟消云散,天歌不信他的沁儿妹妹会是个居心叵测之人,而杨沁儿不信她的戡哥哥会怀疑她、伤害她。他们再次成为幼年时相依相伴的彼此,心中再无丝毫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