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修士中连朝并不引人注目,她径直绕过唉声叹气的众人,扶着床头看向那个“重伤不治”的年轻人。
忽然他渐渐转醒,骤然失血眼下两道青黑暗沉,可眼中光芒大盛,像是失水的草鱼临死露出的诡异的光。
他说他不想死。
连朝听见了。
她把目光定住那人,却是抬高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听到她的话:“如果我能救活他,你们愿不愿意听我指挥?”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知晓这位突然冒尖的女子是何方神圣。最后还是那位有话语权的中年人拨开人群,走到连朝面前问道:“姑娘此话当真?”
连朝只当他是代表众人接受了她的条件。
“给我准备一把银针,一碗血竭,还有棉线棉布都多多益善,其他如刀镊之物,全要纯银,用兑盐沸水煮过送进来。”
她双肩一抖,把外罩纱衣款款脱落,袖子挽上肩膀,不由分说地赶着人:“除莲先生外,所有闲杂人等全部出去,东西备好马上给我,耽误不得。”
等到房门关上,屋里安静得只剩下那人轻一声浅一声的呼吸。
“他伤成这样,你怎么救?”莲斐在一旁抱着臂,冷眼相向。
“开挂救。”连朝俏皮地冲他眨个媚眼:“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的——这场手术,先生可一定要看完。”
等到指点过的东西全部送进屋里,连朝取了银针,三指捻尾,针封伤者几处穴位后,莲斐才恍然看懂了她的针法。
“封穴止血么。”虽然并不相信这会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他思虑片刻还是搭了把手,指点着连朝再封几处大***眼可见地延缓了失血的速度。
“然后呢?你要做什么?”
连朝不应不答,自顾自捏起一根棉线,指尖几个翻转把它穿过了针孔。
然后,在莲斐看不清的瞬间,几簇青藤从她手心暴涨伸出,像是触角般缠绕着伤者流出体外的肠子,一寸寸把它们移回腹腔里。
没有麻沸散,没有金疮药的器官归位,那伤者怕是痛得生不如死,可他即使面色苍白冷汗直冒,也咬紧牙关没有哼出半声痛来。
“我敬你是条汉子。”连朝道,语气是难得一见的认真:“接下来这一关,要比刀割还难忍,希望你也能像现在这样撑过去。”
银青的针体流露出金属寒光,莲斐瞳孔骤缩,竟是猜出了她的动作。
随着“噗”地一声轻响,针尖没入伤口边缘,立时又高高抬起,将染红的棉线穿在血肉之间。
那人两眼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连朝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垂首咬唇全身紧绷,像个做女红的大姑娘,一针一线小心地缝合着那些伤口。
四道伤口,共计百余针,是在人肉上做绣花,最后一针收紧打结,她已是用掉了一整个时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伤口缝得并不紧实,仍有血丝丝渗出,伤者虽仍然昏迷不醒,呼吸却已渐渐恢复平稳。
连朝满身都是血污,精神骤然放松后,脚下一软就要陪着伤者一起昏迷。
莲斐眼疾手快,伸长手臂拦住她的身体,卸掉下坠之力。
“你还好么?”
“还好……”连朝迷迷蒙蒙甩了两下头,将神思再次逼回清醒。“刚做完一台大手术,用脑过度了……有点累。”
“呵,难道妖也会体乏。”他冷言嘲道,扶着她的手臂却有力。
“当然会。”
“那我去煎服补药,给你回回气血。”
“不……不麻烦先生。”
连朝恋恋不舍从他臂弯里钻出来,脚步虚浮,从伤者腹间抹了一手鲜血,仰起头让血从掌纹里落下,滴进自己口中。
莲斐大骇:“忍冬,你在做什么!”
“他不是异人吗?他的血,对我可是大补中的大补。反正流了也是浪费,不如让我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