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闾露出满意神情,这几年夫差进步很大,越来越像一国储君。
这时,先稹上前言禀:“大王,膳房遣人问旨,午膳是否仍在揽华阁?”
“让他们送到昭德殿,本王尚有奏章未批阅。”阖闾舒舒筋骨道。
“昭德殿午后闷热,揽华阁清幽凉爽,大王还是到那里比较妥当。”先稹急急劝说着。
“不必!让伍子胥同几位去商议运送物资,今天该有眉目。他们入宫述评,寡人还得回到昭德殿,来回太折腾。”阖闾大步往东殿走去。
“我的王哎,您这样可怎么好?”先稹的话真是越来越有趣,夫差不禁哑然失笑。
夫差回来,季子愁绪烟消云散,他到昭德殿述职,季子无事,在婧云、青洛陪同下,沿着宫苑闲逛,一边同她们闲话家常。半路上,遇到掌事领着一帮新进宫女,她们大都十四、五岁,有些身材瘦小的,尚未退却稚气,怯怯地打量着陌生而又雄伟的宫阙。
“青洛,你进宫是不是同她们一般大?”季子随口问道。
“回夫人,奴婢当初进得是公子府,年岁比她们还小些。”青洛恭敬答着:“从前食不裹腹,瘦弱得可怜。个子比平常女娃矮了一头。直到后面,才慢慢开长。”看得出来,青洛对太子心怀感激。
“按照宫规,宫女十年后,可出宫与家人团聚。你既无家人在世,本宫让太子帮你寻一位青年俊才。成了家,也好有个归宿。”季子向她许诺道。
“谢夫人,奴婢尚未报太子恩德,不作他想,也请夫人勿再提及。”青洛神思微慌,连忙婉言谢绝。
季子虽然有些疑惑,可看她平日里尽心尽责,对夫差也没那种攀附心思,或许她有难言之隐,遂依了她。
时已近夏,不似春时繁花似锦,宫苑里绿意浓荫,可赏之花甚少。季子顿觉无趣,抬头望见远处谯楼高耸挺立,一时兴起,前往赏阅。主仆三人沿着绕来弯去的廊道,走到谯楼旁。驻守的侍卫甚少与后宫妃嫔往来,故不识季子,但见她衣着华丽,知其身分尊贵,忙上前行礼。这时,平日沉默寡言的青洛轻声细语道:“这位是勾吾夫人!”那侍卫马上改口道:“末将迟立参见夫人!”
“免礼。”季子和婉说着,她仰头望着谯楼,好奇问道:“听说站在楼上,能望见姑苏全城,可是真的?”
迟立略显腼腆地解释:“此楼甚高,视野确实比其他宫殿开阔些,但姑苏城宽大,即使站在顶楼,目力也不能及全部。”
“看来传闻颇多虚言。”季子笑道。谯楼建造精致,窗棱上的雕刻内容各不相同,十分有趣,季子绕着窗户细细观摩。走着走着,她忽然发觉,身边只有婢女婧云跟着,正纳闷。不曾想,刚转过一道墙,就看到青洛和迟立站在一处,轻声言说着什么。婧云少不更事,正准备喊叫,被季子拦下。她静静观着,青洛的眼神停留在迟立身上,十分深情的样子。原来,她早就心有所属,难怪刚才极力推却。
过了好一会儿,季子才慢悠悠地从原路返回。青洛瞧见,连忙迎上前为她打扇。
日头越来越高,浑身被热气包裹着,季子有些吃不消,她望向昭德殿方位的宫苑,除了三两路过的宫人,便是殿宇了,她慵懒地说:“太子间或有要事,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天这么热,回去吧。”说完转身往回走,到湖畔凉亭,阵阵微风拂着水面,泛起了涟漪。湖里有许多红鱼,季子兴味盎然,便到亭里观赏着。
“夫人莫急,殿下或许正同大王商着要事呢,总归是回来了,晚一些就能见着了。”青洛见季子闷闷不乐,柔言开解道。
“说得是,青洛可是越来越善解人意了。”季子笑吟吟地望着她。
“夫人说笑了,奴婢蠢笨,怎担得起‘善解’二字?”青洛红着脸道。
“其实呢,寻常姑娘在你这般年纪,都出嫁成家了。”季子缓缓说着,“在这王宫里,一举一动皆受礼教约束。若真心有男子喜欢你,就让他明媒正娶,切不可私相授受!免得落人话柄。”
青洛脸青一阵白一阵,心慌得乱跳,不知如何做答。
季子见她沉默不语,意味深长地说:“你是太子领进府的,这些年,想必也很清楚,多少明枪暗箭在背地里伤他。千辛万苦坐上‘太子’之位,切不能因你的私情而置他于风口浪尖。”说到后面,季子语气冷渝,吓得青洛赶紧否认。
“你们是不是觉得殿下登上太子之位就一劳永逸?”季子笑嘻嘻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青洛怯怯地问道。
“当然不是!本宫的王兄是嫡长子,自幼就被立为储君。可他依然如履薄冰,父王受姬妾蛊惑,欲立另立太子。多亏朝中忠义大臣拼命维护,方逃此厄运。本宫与母后才得以为安。”季子想到当年景况,依然心有余悸。
青洛眼中闪过惧色,季子继续道:“殿下能登上今日之位,多亏伍大将军鼎力相荐。可想而知,当初大王曾属意的公子,被剥夺继承之位后,心中有多恼恨。他们岂能善罢甘休?平日看似和善,其实只不过暗中蜇伏。一旦时机成熟,便会给予殿下致命一击,你可明白?”
“奴婢知错,请夫人责罚!”青洛盈盈欲哭。
“不要掉眼泪!”季子语气严厉。
青洛吓得不敢吭声,扑闪着的眼睛,透着惊恐,季子缓和了语气道:“若是遇有中意之人,只消言语一声!本宫不会反对,太子亦然。”
“是!奴婢谨遵夫人教诲。”青洛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