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一块木板,将一张宣纸贴上,金鲤将笔递给宋彦鹏,朗声说道:“开仓放粮的文书,已经用快马送去京城,不日便会有消息。在这等待的日子里,我们不妨先做点自救。宋大人,请你在宣纸左侧写出官府可以给灾民提供哪些帮助。”
宋彦鹏略一思索,挥笔写下“安福寺”、“义赈”,说:“小南庄离安福寺最近,安福寺地势高,并未遭灾,我这就书信一封给安福寺的华光大师,乡亲们可去借住。我来之前,已叫人去游说各地的乡绅富户,请他们施以援手,搭建粥棚施粮。”
村民们均脸露喜色,大殷人信佛,敬畏僧人,即便他们知晓安福寺有足够的房子,他们自己也是断不会去借住的。至于那些富人,往年倒也有施粥的善举,但一般都在冬日腊八前后象征性地摆上那么两三日,现在有了官府的命令,想必这粥棚很快会建起来。
“好!现在大家的吃、住暂时解决了,那么接下去,你们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早日重建家园呢?请你们一个一个说,宋大人,请写在右侧。”金鲤取过毛笔在宣纸正中画了一条竖线,又将笔递给了宋彦鹏。
村民们陷入了沉默,逃难回来的他们见到家园尽毁财物尽失已是心灰意冷,还真没想过以后,现在金鲤提起,他们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过了多久,一位青年男子说道:“我看了看,我家房子的地基还在,只要将淤泥清理出去,去山上砍几根木头将房子重新搭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隔壁阳州没有遭灾,我身上还带有几两银子,我这就出发去购买良种,我那三个儿子在家清理田中淤泥,回来正好赶上播种。”
“这个季节,山上野果野菜不少,可以去挖来充饥。”
……
村民口述,宋彦鹏一条条写下——“房屋修整”、“恢复春耕”、“找寻充饥食物”……你一言我一语,竟记录了十余条。
“看——”金鲤指着这张宣纸,语气热烈,“你们可以做这么多事,现在,你们还想投河自尽吗?”
“相公!”一声饱含喜悦的呼喊从人群外传来,然后,人们竟然发现刚刚那位投河的少妇自己走着回来了,除了散乱的发髻,湿透的衣衫,丝毫看不出这个人刚刚遭遇过意外。
刚刚闹得最凶的那位村民大喜,抓住少妇的手上下打量,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庞,确认她是活生生的,才颤抖着问:“你,你不是……”
“多亏这位差爷,他背着我一路跑,将我呛进去的水都抖了出来,刚到半山腰我就醒了,差爷叫我休息了一会儿我才回来!相公,死的滋味太难受了!我们不要死了好不好?我们年轻,有的是力气,我将我这陪嫁的簪子当了去买些良种,几月之后就能收获了!这场雨虽然带来了洪水,但是也将土地浇透了,苦上几个月,好日子就会来了!”
死里逃生的少妇这番话终于打消了村民最后一丝疑虑,金鲤搀扶住欲对她行大礼的夫妻俩:“将这张纸张贴至村口大槐树上,我们可称之为“筹划书”,大家每日看上一看,做完一项,可以划去一项,相信小南庄,会是此次灾后最先完成重建的村庄!必将赢得众人称赞!”
从小南庄回来,宋彦鹏已经对金鲤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国师府的人!无论是救人救灾,还是抚慰民心,这手段,都是下官平生未见!”
金鲤以万能的微笑应对,在现代,比这严重的公共危机事件见多了,抚慰这几十个古代人,对她实在是不足挂齿。
回到知州府,宋彦鹏特意交待夫人一定要赶紧替金鲤准备衣服首饰,在吃食上尽可能好好招待,然后,又匆匆赶往前院。小南庄的事情,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的赈灾,千头万绪。
杜尧章正捧着一封书信在仔细阅读,见到宋彦鹏,喜滋滋地递过来说:“宋大人!大造化啊!除了这位小鲤姑娘,国师府柳小姐也特意送来了书信,提醒我等除却组织民众生产自救,还要注意安抚民众灾后情绪,以免产生意外!”
杜尧章已经知道宋彦鹏完美处理了小南庄的事情,感慨道:“国师府的人果真受上天庇佑,竟有未卜先知之能!”
宋彦鹏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柳烟浓的书信,捻须微笑:“柳小姐才名在外,是国师府除却国师大人的二号人物。但是,若是世人知晓金小鲤姑娘,这位柳小姐的名声,可能就要往后靠一靠了……”
此刻的柳烟浓,收到下人回复说书信已经送至知州府,桐州通判杜尧章看后大为赞赏,高深莫测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接下来,她只要时不时给知州府去几封信,指挥他们照自己的做法赈灾,就可以坐收一个好名声了。到那时,师兄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