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洵还未来得及喝止,手腕上锁链猝不及防一紧,被她一同拽了下了湍湍激流。
沐兰江从西向东,贯穿南境东南地域。
此时正值夏末初秋,江水虽不似寒冬刺骨,但也格外冰凉,常人若在江水里头待上个一时半会,必然吃不消。
波涛一浮一沉,江水挟裹着卫洵朝下游冲去。他呛了几口水后,脑子昏昏沉沉。
意识越发游离躯壳之外,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一会梦到京城的一个夜晚,红烛高烧,笙歌阵阵,皇宫贵族在宴席上起身举杯庆贺他升任太史,祝贺声和丝竹声缭绕在摘星阁一方高堂。
一会又梦到小时候,父亲站在占星台前,他板着脸,手里拿着教鞭,偌大的星空下回荡着一个孩童背诵咒语的声音。
神智浑浑噩噩之时,水中有人将他揽起,俯首凑到他唇边。
他睁开眼,少女的脸庞近在咫尺,她噙着他的双唇,将空气一点点渡到他口中。少女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身后的墨黑色长发在水光斑驳中绽开、舞动,如瀑如花。
眼前的情景,比方才的梦境更像梦境,似真似幻,令人迷醉。
直到他看到她下身的鱼尾!
比水光更耀眼的,是她长长鱼尾上的孔雀绿鳞片。幽森又耀眼的孔雀绿,在水底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彩。
卫洵顿时一惊,下意识推开她,但手腕上的锁链却始终和她相连。
沉香向上头游了几米,手腕用力一拽,把卫洵带到了水面。
“你……”卫洵呛了好几口水,眼中难掩惊诧之色:“你竟然是鲛人。”
“是啊,厉害吧!”沉香得意一笑:“刚才那个刀疤脸要是掉水里了,我一个能打他十个!”
她拽着他穿行在江水里,他水性不好连连呛咳,她索性从身后搂着他一起游动。
她那一身宽大松散的衣裳早就被水冲散了,此刻赤身裸体贴在他背后。
卫洵直觉这个姿势非常不妥。沉香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人类,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到瀑布底下去。”
江水滔滔,众鸟高飞。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两人终于上了岸。
天边残阳如血,岸边垂柳依依。
卫洵浑身湿透、虚软无力地靠在树下,他心虚地瞥了一眼沉香的方向。
夕阳照耀着她那条光华璀璨的鱼尾,仿佛镀上金光。
沉香得意地抖了抖尾巴,水珠四散飞扬,溅了卫洵一脸。他抬手擦脸的功夫,却见她身下的鱼尾消失了,幻化成两条光滑白皙的长腿。
卫洵哪怕见惯了人间的精奇古怪,此刻也难掩惊诧,久久移不开眼。
古籍上有记载,鲛人是自上古就存在于天地间的种族。可是这个种族几百年来未曾被人间所知,后世书籍中记载甚少,更别说如今……竟能亲眼一见。
沉香察觉到他目光,面露羞涩地拢了拢腿道:“你自己不也有腿吗,何必光盯着我的腿看?”
“你的尾巴……”卫洵望着她下身,“竟能如此收放自如?”
“上了岸当然要收起尾巴!”难不成你要我游沙?为什么从第一眼遇见开始,这个人类的想法就一直和她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她想了想:“你一定是刚才水呛到脑子里了?”
卫洵仿佛被她说中,连连咳出了几口水,脸上利箭的擦伤火辣辣地疼,箭镞上涂了毒。
沉香见他脸色惨白,身体还打着哆嗦,上前关切地扶起他:“你怎么了?”
“我……”卫洵被一阵带着凉意的秋风吹得又是一个哆嗦,趁着神志清醒,他忙道:“我中毒了,还请这位……姑娘,能够扶我到最近的医馆。”
末了,他不放心问道:“你可知道医馆是何物?”
沉香点头,“放心,人间很多事我都晓得!”沉船里那些话本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卫洵拦住了她手上的动作。
“你又怎么了?”
卫洵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沉香光裸的肩头:“我们人间男女有别,姑娘赶紧把衣服系好。”
“哦,那好吧。”沉香照他说的乖乖穿上。他的衣服宽大,一下子把她脚也盖住了。
卫洵颤抖着手帮她系上腰带,那双修长漂亮、善于施咒画符的手摸索了半天,竟然绑不好一条腰带……终于他眼前一花,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她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