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上,已无这届春闱榜上有名者。
一早还有些喜气洋洋的感觉,此刻阴霾渐起。
金碧辉煌的大殿,四周树立着十八根大红细纹梁柱,大殿的中央端端摆放着一个莲花青铜大香炉。而在那两扇雕花漆金的金龙屏风前,龙椅上端坐着大端朝的皇帝陛下,一身金色龙袍,龙张开爪,怒目视人。
大端尚火,服侍皆崇尚黑红二色。皇室更是以麒麟为尊,皇族子弟皆着麒麟于身,配金腰带玉禁步。只有大端朝皇帝陛下一个人,身着一身明黄色五爪龙袍,纹珠光五色云纹。
“一个才初入朝堂的毛头小子,怎可作为东宫太傅?!”
“臣附议!太子殿下的老师,怎可是个不知名的小人物。必然要是大德大行之人!才可担任这一职位。”
“张丞相如此推荐,莫不是有什么打算?”
“张丞相可是前任太傅,莫非丞相认为,自己和这名为林冼的少年郎有相同的才干?”
“皇上,此事不妥!”
“皇上,此事确实不妥!”
“皇上......”
张勋阳听着一个又一个站出来说着不妥的大端官员说的话,他也不回身去看,这些人的模样,他也不想再去仔细看了,可是,也在这里看了那么多年。
这些人的话,他也不再去搭理。干脆索性让他们一次说完,若是自己真的与他们争执,便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争吵。他张勋阳早已不是那个刚到朝堂的人了。
这么些年,他也学会了很多。口舌之争,真的倦了。
“陛下,还望陛下知晓,林冼此人难得!必是国之大器!某些人如此阻挠东宫有此般杰出老师教导,不知意在何为?”张勋阳慢声说道,这些个老匹夫,就是要往他们身上扣屎盆子,然后惹得他们自己跳起来。
“张丞相,莫要愿望好人!我们怎么会害太子殿下呢!他可是将来的皇帝陛下!”
“皇上,我们确实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
刘义用手一拍龙椅,面前的冕冠朱翠玉石遮掩不住着他的怒气,“够了!”
“朕,还没死!东宫,也是将来的皇帝陛下!”
百官汗颜,这是犯了大忌。
“丞相真觉得那春闱榜首的林冼可担当东宫太傅一职?”刘文威声道。
张勋阳正声道:“此子之才,深不可测。”
刘义知道张勋阳要的是什么,但是这朝堂上的那些世家之人,怎会是好糊弄的人?刘义心里感叹:这张勋阳还是一如既往的莽性子,做事总是硬着头冲上去。
“东宫太傅职位重要,历任多为年长大德大行之人。朕之太傅也是孟家的前任大家主,一代文杰贤圣。这个孩子年纪比太子都要虚小几岁,恐怕不合乎规矩。既然丞相说此子大才,那么必然不假。朕必然会委以重用,对得起这般国之大才!”
刘义说罢,又看了看一旁的世家之臣,“众位卿家还有什么异议?为了将来的皇帝陛下,朕,做的决定,满意吗?”
这问实在让人后背发麻,满意?怎可让皇帝此般姿态。虽说世家门阀掌控许多,可是一国之君必然是无法触碰的。天选之子,怎可忤逆?
虽然在朝堂十分傲人姿态,但是此刻却也该收敛收敛姿态,毕竟皇帝一怒,说不定就是身首异处的结果。这时候,谁也不想做那出头鸟,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绝路。
一时间再无争论之语,朝堂上鸦雀无声,一片安静。
“既然无异议,那今日朝会就到此吧。这届春闱的后续就交由礼部和吏部主办。”刘义说罢,在左右簇拥下离开太极殿。心里叹道:众口难调,这个皇位坐的真是不安生。
·
皇帝离去,百官也纷纷散去。
偌大的宫殿里,便再无一人。
张勋阳一人走在这宫阶上,左右也无人为伴。
无人可伴。
透过高耸的红色宫墙,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朦胧的缠绕着雾霭弥漫。
偶有飞鸟划过碧蓝的天际,自由傲慢的姿态多么的令人艳羡。
张勋阳驻足看着,看着那山川,往事如烟而散,年岁从不珍惜人。
当年多么胸怀天下的雄伟壮阔,一登高山、踏马山河的气概,还有一股子说不尽道不完的青春狂野,都再也寻不回。
都寻不回了。
只有这大端,他还不愿舍弃,舍弃那心中的理想和信念。
“莫笑白发黄花,直取长剑指天!”
张勋阳孤身站在这太极殿前的长阶之上,一双目望着那远处,振声而发。
我虽手中无剑,却心中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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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冼和李子继二人在太极殿前见到卢秋年时,心里先是惊讶,随即是满满的欣喜。
“卢大哥,看来这长安城,你是走不掉了。”李子继笑着说道。
卢秋年见到李子继和林冼,也很是高兴,道:“许是因为这次主考官是张丞相的缘故吧。那位丞相大人,真真是这大端朝朝堂上的一股清流。”
林冼道:“总会变的。卢大哥,不要总是那么极端的看待一些事情。”
卢秋年笑,道:“林冼是在数落我吗?我知道自己这人有时候有些失了分寸,但是也不至于极端吧。”
林冼忙解释道:“非也!我并没有数落卢大哥的意思。”
卢秋年见林冼认真了,也忙道:“林兄弟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开玩笑罢了。”
林冼心里安生,还以为他自己说了什么话,让卢秋年心里不舒服了。
李子继笑道:“他从小就这样,假正经罢了!”
卢秋年笑道:“哈哈,还是李兄弟善解风情。”
林冼被这二人说的有些气,便也不再说话,反正自己也说不过。
李子继笑笑,靠在林冼的身侧低声道:“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林冼狠狠地瞪一眼李子继,这人咋这么没脸没皮啊!
李子继却真的是没脸没皮,见林冼瞪自己,依旧是油头滑脑的,还给林冼做了个鬼脸。
卢秋年见林冼和李子继二人的这些行为,也知道这二人竹马之交,这林冼性子天生比较冷淡,也只有这活脱如兔的李子继能够受的住。
卢秋年不觉感叹:真是知己难遇,自己年近而立,却才在这长安城里遇见了林冼和李子继这两个可以算得上知己之交的人。
“在这里立着说话也不是个滋味,不若我们再去那常去的的店里,喝些小酒,聊聊心中之话?”卢秋年对着林冼和李子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