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来讲,我虽是这宴会的主角,可到底我只不过是一个相府小姐,身份地位虽说确是要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要高出一些,却远远不及皇子的尊贵,尤其是将要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太子殿下,故而我本是不该在太子殿下与六皇子殿下说话的时候贸然插入的。
可当我看到太子殿下隐藏在温和神色之下的杀机时,我竟不由自主地为这位六皇子忧心起来,我虽然在相府中隐忍生活了十五年,心中也十分清楚明白此时我最好不要随意开口,不仅是因为我的身份,更是因为此番他们的针锋相对我并非置身事外,虽然什么都明白,可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故而当我开口的时候,自己也是着实惊讶了一把,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好从心道:“六皇子严重了,此番本就是桐儿提出的建议,容儿也并未责怪于太子殿下,桐儿知道太子殿下本是想从了容儿的心愿,才开口允诺,可又碍于法度,不得不如此,桐儿实在感念于太子殿下的厚爱。可桐儿却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不知两位殿下可愿倾耳一听否?”
如此便既保全了太子殿下的颜面,又圆了六皇子方才的话,也可减轻些许太子心中的怨恨。
听我开口,六皇子便并未再多言,太子殿下的神色也终于好转了几分,似是觉得我对他也是颇有情意一般,眉眼柔和地笑看向我,我便也装作羞怯地与他对视一眼,微微垂下头去。
却并不曾看到六皇子眼中难掩的惊讶与痛苦。
父亲虽是不满于我方才的擅自开口,可看到太子殿下与我之间的“眉目传情”之后,却似是极为满意,捻须微笑着点头。
太子殿下则是向我温和道:“桐儿,既然你方才说了你有更好的主意,不如讲出来听听。”
我听到桐儿两个字从他口中叫出来的时候,心中便升起一种莫名的厌恶之感,可到底我并没有表现出来,仍是面带笑意道:“今日虽是桐儿的及笄之礼,可到底这府中却并非桐儿一人,还有太子殿下和众位皇子殿下,故而若说是为了桐儿出题比试,倒不如就只当成一场普通的比试,只是请了太子殿下和众位皇子出题考核,最后优胜之人便可得一件宝物,如此,既不会扫了大家的兴,说起来也是在情理之中,岂不妙哉?”
太子殿下闻言笑道:“丞相你果然生了个好女儿啊!不仅容色过人,便是这份聪明伶俐在本宫看来也是帝都少有啊!”
听到他这么说,我突地心中一颤,此番本是为了替六皇子解围,却不知就此引起了太子的兴趣,如此一来,怕是自身难保了。
我不禁在心中哀叹一声,可终究不悔于方才的举动。虽说我此番已是自身难保了,可到底太子对我感兴趣也不过是将我纳为妃嫔,不过从相府这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牢笼罢了,若是太子真的对六皇子动了怒,想必以他的手段却必定是要将六皇子置于死地的,如此说来,这笔买卖也并不算亏。
想到这里,我不禁抬眼看向六皇子,只见他面色沉沉,看不清情绪,而我的心情此刻也如同他的面色一般低沉,这是无论怎么劝说自己都无法改变的事情,这之前对自己的一切劝慰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父亲见我与太子殿下相谈甚是融洽,便道:“太子殿下对小女实在是谬赞了,她这点伶俐又怎及得上太子殿下的智慧呢?不过是小女儿心态,图一个好玩儿罢了,扰了太子殿下的兴致,太子殿下莫与她计较才是。”
“怎么会呢?桐儿的这般伶俐活泼的小女儿心态我却是喜欢还来不及呢!”太子殿下微微眯起眼睛道。
我此时耳边只听得他们一唱一和般地说着,心中却已是酸涩至极、疲惫至极,再也说不出半分刻意讨好的话来。
直至夜里,这场盛大奢华的宴会才总算是结束,看父亲与太子殿下之间的相谈甚欢以及不经意间对上的满含深意的眼神,我便知晓,父亲到底是成功地与太子达成了协定,而这便也是说明,我心中不愿的事情到底还是要成为现实了。
而太子殿下临到离开相府、将要登上太子府的下人备好的马车之时,却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又缓步走过来与我相对而立,夜风伴着马车四角上挂着的琉璃宫灯发出的莹莹灯光抚在他的发上、面上、衣上,将他整个人衬得越发的柔和。
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一双灼灼桃花般的眸子望定了我,声音浅淡,却夹杂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严:“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走了,兮若,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却只道:“太子殿下,臣女并不叫兮若,方才太子殿下是否是想起了哪位佳人,错将我当做她了?”
太子殿下的眸中黯淡了一下,片刻间却又被一片柔柔的温和神色掩盖过去,他将自己身上的披风除下,转而拢在了我身上,为我抚了抚肩上绸缎的皱褶,眉宇间是一片温柔却难掩自信的神色,他温言道:“不论你是兮若,还是锦桐,你的夫君都只能是我,也只会是我。”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有了些朦朦胧胧的醉意,他口中所说的话,我并不是很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便半晌只是看着他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见我如此,他又浅笑了一下道:“早些回去歇着吧,让身边的侍女给你熬一碗醒酒汤,睡前饮下,不然明日起来可是要头痛了。”
他既如此说了,我便也不好冷言冷语地回绝,便也微笑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太子殿下也早些回府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