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爸爸打开了电视,照旧看抗日战争片。妈妈牵着绳下楼遛狗,顺便去跳广场舞。陈薇抱着猫站在床边,看着昏沉的夜色,发了会儿呆。窗外是一片黑,这一带略有些偏僻,居民楼并不集中,小区对面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山。黑暗从近处延伸到山里,陈薇摸了摸怀里的猫,放下它,转身去卫生间洗工作服。白大褂的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泥土,需要用肥皂搓一搓。坐在狭窄的卫生间里,看着塑料盆里慢慢的注满自来水,倒上一小盖洗衣液,陈薇把白大褂放进盆里,用力揉搓两下。涂在手上的护手霜遇水变得粘腻,还残留着一点玫瑰的香甜气味。泡沫在揉搓下一点一点丰富起来,又一个一个消失
这一晚睡觉时陈薇难得做了梦,自高中毕业,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做过梦了。梦到的是小时候的事情,一家人还住在狭窄的地下室,自己正在门边罚站,等待着拿着试卷的母亲发火。试卷被扔在脸上,母亲愤怒地说:“你一天在学校到底有没有在读书,你整天光敷衍我们有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在敷衍我吗,你敷衍的是你自己!”依然沉默的站着,身旁的门板上贴了检讨书,每次考试失利都要写一份检讨书,每天早上背一遍才准出门上学。醒来的时候,陈薇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是,当年我反驳了的。我没有敷衍谁,我有在读书,我只是学不会。至于为什么在梦里没有反驳,大概是成熟的灵魂已经提前知晓了都是无用之功。
手机突然亮起,侧头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三点多。重新确认了一遍闹钟,陈薇裹紧被子,努力想要快速入眠,明天还要上班。可惜她并没有睡着。黑暗中她忍不住想到,我居然坚持活到了现在,不知是悲哀还是庆幸。其实,窒息得太久,死亡也会是很令人愉悦的。可惜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背上的包袱都太重了。
一米五的床,不很宽,也不很窄。陈薇蜷缩在床上,身上是厚厚的被子,有重量的被子能给人安全感,像是堡垒。深夜格外安静,能听到狗在外面偶尔走动,能听到隔着两扇门,父亲断续的鼾声。实在无聊,她开始计算自己这个月的开销。工资发了三千二,房贷还了1700,买了点护肤品和猫狗的吃用,剩下的留着还花呗。好难啊,她想。如果父亲的病情突然加重,我该怎么办呢。妈妈喊我周末去相亲,我该如何应对呢。这个月加班工资凑一起能拿到四千吗。如此如此,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
“小朋友,你到了快乐的世界了吗?”意识迷糊彻底睡去之前,陈薇在心里问。好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