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祁回到家。
冲了个冷水澡,已是接近晌午了。
午餐随便点了顿外卖凑活,这天热得不行,他索性拿进空调房内吃,ipad上播放着最新的球赛盛况,没一会儿饭便被一扫而光。
是他不能更机械式的日常。
从高楼层落地窗朝外眺望,万物犹如沧海一粟,密密麻麻。
这才多久,想念农家乐的乡间建筑、院内挂满的小风车、甚至是冰镇西瓜自他脑海中难忘,更多的,是那个始终在耳边絮絮叨叨、还亲了他额头的男孩子。
挺新鲜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短暂却又深刻。
高祁躺回柔软床上,全然冲刷不掉的,是蓁蓁亲口说出的话,统统重现在他脑内。
“我跟肖洵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在同个班里,他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你跟他住一屋,有没有发现他脖子那条疤?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他自己反倒遮遮掩掩的,只要一有人问,那些被他胡编乱造出来的原因都可以拿来打牌了,什么出车祸、被家庭暴力、吃个夜宵被人轮酒瓶……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说不出来的。”
“他家里条件挺好的,爸妈都是G大同专业的导师,专攻学术,也很相爱。我有一个堂姐就是他爸妈的学生,说人两位导师还是G大的模范夫妇,真搞不懂肖洵为什么要把自己塑造成是悲惨家庭出身的人。”
“对了,高二的时候还有人说,亲眼看到肖洵爸妈开车到宿舍楼下接他,结果还被肖洵吼着离开了。”
“……肖洵吧,人是长得好看,成绩也总排在全校前茅,我开始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能卖惨,后来老师都格外照顾他,我就大概懂了,为了抢风头吧?还有各种奖项也都优先给了他。”
“哦对了,你猜猜我们是怎么知道他是那个的?偷偷跟你说。”
“以前晚自习他经常请假,说是出去补课,老师也批假了,结果有次被普通班的人发现他居然去gay吧玩了,隔天还打了小报告。”
“你猜怎么着?老师压根就不相信。”
高祁闭目养神,不觉间感到凉意浸入他的皮肤里层。
他在床上摸索了一阵,找来空调遥控,想将温度调高两度,这才发觉自己鼻炎又犯了,连忙伸手要往床头柜扯纸巾,谁知又粗莽将台灯推倒在地。
——妈的,现在脑子里完全乱成了一团浆糊,还得弯腰去扶这没有眼色的台灯。
但其实他并非将蓁蓁的一面之词全盘照收。
不是说她们班的女生特爱在人背后嚼舌根吗?那她的做法又何尝不是如此,大抵半斤八两罢了。不过高祁也不傻,但凭直觉来看,肖洵亲口所述的经历,也未必全都是真话。
可能怎么样呢?他对肖洵有好感是真,还把人家给睡了,更是真得不能再真。
来回数次,高祁甚至忘了是第几次滑开手机、再切换微信界面,不过是为确认肖洵到底通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可答案依然是没有。
难道是早就看到了,只是故意忽略了这条消息?
还是他根本就没睡醒?
高祁万念俱灰,凝视了天花板不到两秒,长吁口气,决定给班长发消息问问。
【班长。】
【你们爬到哪儿了?】
【看到回我个消息吧。】
他连发几条,却始终没等到班长的回复,算了,不如直接拨去语音通话更省事些。
“嘟嘟……嘟嘟……喂……”
语音通话接通,高祁一下来神,屏住呼吸问:“班长?你们在哪儿?”
“高祁啊?我们在半山腰吃午饭呢,这边的信号不太好,你到家了是吗?”
“……嗯,到了有一会儿了。”
他垂着眼眸,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单,又问:“肖洵怎么样了?”
通话短暂卡住半秒,又响起了班长的声音。
“他早上吃了老板娘给的藿香正气丸又接着睡了,没来爬山,看着也没啥事,他自己说是中暑,不是发烧。”
真的只是这样吗?高祁听得愈发内疚。
他继而追问:“我放在桌前的筒骨粥他吃了吗?”
“你放心吧,我看着他吃了。”
“……那,”他刚想说,肖洵知不知道他提前走了,但又觉着这简直是多此一举,毕竟他行李都收拾带走了,肖洵能看不出来吗。
“我们要继续往上爬了,估计信号越来越差。”
“等等,能帮我给肖洵捎段话吗?”
“可以啊,不过我们可能得太阳落山才能回去了。”
“嗯,”高祁转念又道,“或者你把他手机号现在发……”
他话刚说一半,却因骤然拨进来的电话,微信通话被迫挂断。
高祁拧起了眉,将搁在耳边的手机竖到眼前。谁知赫然显示的是来自他妈妈的电话,他犹豫少顷,知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这才将电话接通——
“Jose,妈妈给你订好了机票,下午四点跟小姨转机的飞机一起回香港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