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考虑了一晚,就给住在五十公里外的市区、却一年只见一次面的爸妈打去了电话。
“可以去八中,但是我想半个月回来陪我爷爷奶奶一趟,”他就跟往常培养他的老师通电话一样,语气上听不出有什么区别,既客气又疏离,“还有我要住校,否则就留在县里读书,谢谢你们。”
只是没想到,这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无非是因为他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却进了富豪子女扎堆的重点班,又因为慢热,对每个人的态度都看似冷冰冰,更不识趣的,还属他不知道在期中测试的时候‘照顾’坐他后桌的班内霸王。
当时的肖洵只想着要念自己的书,半个月回一趟爷爷奶奶家陪他们吃吃饭、散个步。
可那些人是怎么对他的。
让他在午餐高峰期轮流帮好几个人去食堂打饭、
将他的作业本偷偷扔到了学校的垃圾堆、
在他洗澡的单间外来回敲门、
诬陷他把班主任放在讲台忘拿的水杯打碎了……
起初很多事情能忍则忍,可他就像被无数双手推动着往前走,直接令事态发酵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临近冬至的那个周日的晚修,肖洵被叫家长了,包括那个带头欺负他的大个子。
“再怎么有矛盾,也不该动手打人啊!我儿子在家里有多乖多懂事!怎么可能会校园暴力?!”
“家长请您冷静冷静……”政教处主任竭力在控制局面。
“我怎么冷静、啊?!你们都看看他,这么瘦,跟个难民一样,谁能想到会朝我家儿子抡椅子,鼻梁都砸歪了,是不是想坐牢啊你们自己说?!”
“非常抱歉,医药费我们会付……”肖洵他爸疲倦道。
这个世界还能再吵一些吗。
答案是当然可以。
“为什么跟同学有矛盾,从来都不跟我们提过?”
“……爸爸可以找关系给你换班,甚至是换学校,为什么每周回来吃饭,也不跟我们说。”
“你现在能不能说句话,这个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表情?我没什么表情啊。
肖洵只是这么想着,双目无神地盯着整桌将要冷掉的饭菜,甘愿跟凝固死寂的空气置气也懒得说一个字。
至于他之前为什么对所谓的父母,只字不提在校所经历的事情。
还不是因为潜意识里总认为——
“你们是帮助我进入这所学校的人,就跟那些帮助过我参加各项比赛的老师一样,我为什么要说这种事来麻烦你们。”
他完全没办法把这两个人当作父母来看待。
晚上八点,肖洵拿了身份证、身上揣着仅有的八十多块。没跟爸妈说一声,跑下楼、打车到了车站,买车票赶夜班车回爷爷奶奶家。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看着昏暗路灯和漆黑的山路,肖洵一滴眼泪也没流。
甚至是被所谓的同班同学‘特殊对待’的时候,他也不曾哭过。
抵达镇上的巴士站,已将近凌晨十二点,爷爷奶奶、以及知道他要回家临时请了假的小钟哥都在老旧却熟悉的街道上等他。
身上没有行李,出站见到他们的瞬间,肖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不想读了……爷爷奶奶……哥……”肖洵就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他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哽咽道,“我一点也不想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