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略一迟疑,莞苧就觉出了不对,声音清冽,“敢欺瞒本公主?”
“奴婢不敢!”
青桃先捡了好听的说。
柳照,字纯易,南郡渊江人士,庆元七年的探花郎,三年前他插花披红,跨马游街,乃京中一绝,因一张过分出众的脸,被飘香阁的姑娘们追了大半个时辰,风头远远盖过了状元郎。
“飘香阁?”莞苧语带疑惑。
青桃忙解释:“寻欢作乐的地方,在京中很有名气。”
莞苧恍然大悟,只是三年前若真有如此盛况,她为何竟不知晓?
费心去想,却仍一无所获,她这人从不为难自己,既然想不起来索性就算了,“继续说。”
青桃张嘴,“柳大人现下在刑部任郎中一职,素日克己律人,勤谨做事……”一时琢磨不出更好的措辞,更无法将黑的说成白的,就止了声音。
莞苧眼底结冰,“莫要吞吞吐吐,纯易如何,如实说来!”
青桃心一紧,只得据实以告。
先不谈柳照工作如何,整个朝堂对其多抱有轻蔑鄙夷的态度,连皇上也十分厌恶他,有闲人揣摩过缘由,柳照的身世大抵就是原因之一。
柳照出身并不清白,其父不详,更有传闻说他亲娘是飘香阁的老姑娘,现今就被他养在府里,这么个出身的男人如何配得上公主?
莞苧乍一听,虽有讶然,却不甚在意,“出身?呵,京中出身好的一抓一大把,可惜三年前的探花郎是纯易,不是他们。青桃,本公主何时教过你以出身辨人?”
“奴婢知错!”青桃面上一片羞惭,见莞苧动怒,只得将后面更不好听的话压下,服侍莞苧就寝。
等寝殿烛火灭了,莞苧仍无丁点睡意。她平时并不关注朝堂,更没兴趣了解百官,宫里人晓得这点,素日也不曾与她讲过朝堂官员之类的事情。以至于今日方知,原来京中还有柳照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睛。
她见过太多双眼,有藏污纳垢的,有自作深情的,有狡猾奸诈的……
可柳照的不一样。
廊上匆匆一眼,她只觉那双眼生得十分妙,她瞧着喜欢。
喜欢便是喜欢,这种心情做不了假,她也并非不知柳照的异样,不久前的宴上众人轻蔑的神色,父皇的厌恶,她都记在了心间。
不过这都无碍。
“即便是个恶人,本公主也认了。”莞苧低喃,脑海里又浮出柳照的面容,唇角一翘,入梦去了。
她自睡得香,翌日一起床,圣上已派刘忠来请,她当没瞧见,先召了宿河去查柳照的住处,又唤青桃为她选衣服。
长长的夜一过,她竟十分想见柳照。
但这个时辰柳照应当在刑部当值,她不便前去惊扰,不如先探探他家。
刘忠只好笑着上前,提高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公主,圣上还在等您过去一起用早膳呢。”
“让他自己吃。”
“公主……”
“不去!”
“圣上有事……”
“出去!”
刘忠可怜兮兮地出了殿。
待莞苧独自吃了早膳,宿河已摸清柳照住处,她便带上青桃坐上马车出了宫。
柳照的家在顺合巷,一个极其破败的巷子,巷子口窄得连辆马车都过不去。
马车只得停在道旁。
青桃扶了莞苧下车,莞苧往里扫了一眼,虽窄,路还行,松了青桃的手正要迈步,一道人影突地闪了出来。
却是个一身褴褛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