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瑟瑟,苏陌鹂搂紧自己的肩臂走回松杏小院中,徒然觉得落寞的厉害。她努力的压着心里的感觉,装作满不在乎地高高挑起眉峰,转回身关上篱笆门。
篱笆门吱嘎一声响,于此刹那,苏陌鹂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猝不及防的泪水如断珠般落在雪地里,让她来不及将哽咽压在嗓子里。
当她自己的哭声在这昏暗的小院天地中响起时,她整个人便什么都撑不住了,双手抓着篱笆门缓缓跪在雪地里,纵声大哭。
她哭得伤心,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哭什么。
前世她最喜欢篱笆门的响声,因为松杏小院的篱笆门承载了太多她美好的回忆,所以他们在渔村的小院子也用了篱笆门,从那以后,她就听了数年篱笆门吱吱嘎嘎的声音。
她想,也许她是在哭她今生要眼看着他离去了,也许她是在哭曾经的那段时光永远都回不来了……或是,她是在哭她自己永远都无法收回来的心。
其实她没想到纳征之前她还会见到他。如果冯耀没有要害他的话,他会在她根本触碰不到的地方。她也没想到这一夜会如此的惊心动魄,如果他没有生病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需要她救他。
而她,更没想到她会心软……可他还是会走。
月色倾泻,漫天星河,天地间的沉暗光芒隔着层层干枯杏花望向苏陌鹂,将她的伤心照亮在夜色里。
相逢锦缎,相守清粥,这世间难得的真情实意,却生生地被命运绞碎。
黑月云端,不知这一场又一场的人间笑话,是在演给哪路神仙观赏取乐。寒风呼啸而过,杏花树间嗡鸣阵阵,宛若是在教她情缘浅淡,莫伤心肝。
此夜,清寂茫茫,再无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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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鹂守在松杏小院里彻夜未眠,次日一早,她好好儿地关上了小院各处的房门,留恋的站在院外,缓缓关上了吱嘎作响的篱笆门。而后,她转身就走,纵有万般不舍,也没有回头。
朝霞的光芒破出云端,挥洒在冰封的木蔲江面上,苏陌鹂沿着江面缓步走着,她低着头,认认真真的看着脚下的路,双目空洞,面色麻木,不知是何情绪。
她的步伐极慢,等到她走出这一片杏花林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整个人都冻透了。
“姐。”
苏陌鹂听到苏陌椋的声音,惊讶的抬起头,愣道:“你怎么在这里?”
“大家都找了你一夜了。”苏陌椋解下]/[身上的冬袍披在苏陌鹂的身上,说道:“你救走了鹤神,冯耀和冯叔叔很生气,已经闹了一宿了。爹担心你的安危,一直带着人沿着河边找着,我自然也放心不下,一直在找你。”
“那新言和木西呢?他们的伤怎么样?”苏陌鹂知道新言和木西一定很担心她,绝对不会安心去养伤的。果然,苏陌椋道:“他们的伤不重,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后,他们也找了你一夜。”
“你……”苏陌鹂看着苏陌椋,握住他正在为她系着冬袍缎带的手,问道:“你不想问问我去哪里了吗?”
“其实我昨夜找到你了。”苏陌椋用另一只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苏陌鹂的手,顺势握着她的手往前走着,边走边道:“我看到你从杏花林的尽头冲了出来,眼眶都是红的,像是在找着什么。我猜,应该是鹤神趁你不注意走了,你在找他。既然他都走了,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可是我想你一定想要自己待一会儿,我便没有告诉大家,你到底在哪里。”
“所以你就守在这里等着我?”苏陌鹂看了看身边比她高了不少的苏陌椋,又愧疚又幸福的靠着他的手臂,笑道:“对不起,但是谢谢你。”
“我是你弟弟,我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孩子,虽然小时候你总欺负我,但是我也会护着你的。”苏陌椋搂住苏陌鹂的肩膀,往苏沉的方向走过去。
苏陌鹂一笑,抓着他的手,亲密的往前走去。
眼前树木渐疏,天光大亮,苏沉已近在眼前。这时,苏陌椋望着苏沉身旁的冯家父子,对苏陌鹂沉声说道:“我会护着你的,无论何时,无论何事。”
“什么?”苏陌鹂尚未反应过来苏陌椋是什么意思,冯耀的父亲冯平就一步冲了过来,气势汹汹的不知要做什么。
苏陌椋早有准备,一步挡在苏陌鹂身前,沉声问道:“冯叔叔,您这是要做什么?”
苏陌鹂知道冯家此时一定很生气,在鹤神即将被打死的时候,她带着鹤神跑了。她断送了大好胜局,他们当然生气。可是错的人也不止是她一个,他们冯家父子是不是也要解释一下,为何邵奇公子是一人与鹤神打斗?原定陪他一起出来的五十人呢?
并且不只是五十人的问题,在原定的计划里,冯家手里的三百人是要分批现身,以车轮战瓦解尹鹤归的体力,剩下的那些人呢?
还有,他们冯家的计划是围剿鹤神,为何会突然有神秘的黑衣人攻击苏陌椋?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如此种种,她还要好好的跟他们谈一谈,问一问。
苏陌鹂不卑不亢的抬起头看向愤怒不已的冯平,静静的等着他下一步要说什么、做什么。
可惜冯平根本来不及说些什么,苏家父子就已经一左一右的站到了他旁边,都冷着个脸色,骇人的很。
苏沉带着满面愠色按住冯平的肩膀,说道:“冯平,我女儿的错处自有我来教训,虽然纳征之礼后她就变成了你奇鹰山的少夫人,但她的第一层身份还是我誉峰山庄的大小姐,她永远都是我苏沉的女儿,整个江湖,只要我们苏家人活着就没人可以欺负她,你记住了吗?”
冯耀连忙上前劝道:“苏伯伯,我爹一向是疼爱陌鹂妹妹的,怎么忍心欺负她?您误会我爹的意思了。”
苏沉冷着脸色看了一眼冯耀,苏陌椋也是同样的神情,苏陌鹂见爹爹弟弟这样护着她,难免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眼睛里不再是怒气,反而亮晶晶的。
“大小姐……”新言低声在苏陌鹂耳边唤了一声,提醒她无论如何,昨日的事情都是她的错。
“吹了一夜的风,大家都累了。”苏沉也听到了新言的声音,知道终究是自己女儿错的多一些,便略微缓下语气,说道:“先回誉峰山庄喝口热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