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倒要问你,你既识得天息境、黑玉境,通晓秘境万千奇事。偏偏就不识得回洞窟的路么?”
钟毓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便打断了他。
焚天罡海虚影一晃。
雪萦回未能想到她竟还说起他当日随口胡诌的话来,于是他一时失语。
此役,钟姑娘占得了上风。
她得理不饶人,竟还追问道:“你不给我讲讲天息境?若我到时两眼一抹黑,岂不是要拖累你?”
万事开头难。
蹬鼻子上脸的事,有一便有二。
奉劝诸位,万不可开了先河。
“天息境不类同于寻常幻境,不常使人迷于虚妄……”
雪萦回有口难言。他没再推辞,既然被人捉了把柄去,便也不好再开口拒绝。
他并不是个厚脸皮的小子。
钟毓就不一样了,钟毓是。
听他一席话介绍完天息境,钟毓算是知道雪萦回为何会问她到底听没听说过天息境了。
毕竟在天息境之中,不会迷失。
天息境,算是颇为奇妙的一个小秘境。
天息境乃天息兽死后躯壳所幻化,进入天息境再寻路而出,便可获得天息兽的祝福――
不必迷失,不必畏惧且不会再沉湎于幻境。
天息兽乃幻兽,与魇兽等同属一类,造梦、食梦……不一而是。
天息境属于凡海秘境中较为神秘的秘境之一,记载较少。
然而好在雪萦回同她解释过,并且她亦与《凡海风物》其书上描述对照过。
暂且不曾寻到什么自相矛盾之处,可见雪萦回与这《凡海风物》都对她无欺瞒之意。
龟甲演算之术已用过。
钟毓推测,她所寻的涤荡世间污浊的灵物,大抵也在那处。
修者的演算之术与直觉是非常玄妙的。
而天息境的祝福与幻阵有关,由此,天息境中的难关大约也应在幻阵上。
难不成除了这幻阵,天息境还有旁的东西?
钟毓心中有猜测,而雪萦回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同样如此。
破幻阵,须守心,不迷于虚妄……
罢了,不想。
现今想得再多,亦不如幻阵多变,形如鬼魅,令人防不胜防。
至于雪萦回所言――天息境不会使人迷失。
又是什么意思呢?
分明是幻阵,又怎么会不使人迷失?
怎他就能空口白牙,胡言乱语?
钟毓忍不住问他,道:“幻阵,又如何不使人迷失?”
“幻阵所见,皆为前世今生,自身因果欠缺。”雪萦回道,“点醒千万人的好去处,你可莫错过了。”
清冷的嗓,出口的言语,总是叫人更要理智几分。
钟毓正要回应他。
时空隧道却猛然消失不见了,空间转换的厚重质感让人忍不住要呕吐。
她伸手拽下触之可及的焚天罡海,往雪萦回处重重一掷。
但愿这人,不会轻易被搅碎在时空乱流之中。否则,她储物袋中的那些黑石,可就白费了。
临时赶制的粗陋阵法,果真不堪大用。
而后身边,雪萦回气息的也消失了,她匆忙以灵识探出,却毫不留情地被打了回来。
不知是何方神圣出手,抑或是这天息境本就有的机制,幻阵――
本就不容人窥探。
灵识这般能看透本源、窥视千里外之地的作弊利器,许是不准用的吧。
“你……”
因这焚天罡海的离去,乱流如风暴灭顶袭来。
她以冰霜灵元护身。
是无数针尖没入头顶的痛楚,时隔了多年,她又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
钟毓只觉眼眶发酸,眼泪尽数含在闭合的双眸里。
除却钟氏倾颓、溃败的那段时日,她其实是不曾体会过这样的苦楚的。
好在磨难令她经历过许多不曾体会过的事情,她终究没掉一滴眼泪。
“雪萦回,是你带我来此,便要与我一道、与我一同破阵!”
钟毓忍住痛楚,掷地有声道。
她不知身边人如何了,只知他气息全无了,到底是去何处了?
幸好将焚天罡海给这人了。
莫不是这幻境要他们分离?
钟毓到底存了些侥幸心理。她伸出手去抓,却是手心手背皆触到一片虚无。
真叫人失望至极。
“好。”
她到底还来不及失望多久,却听闻这低低的回音悠悠传来。
那人分明已经远去了。
是以,这一声“好”,竟来得如此迟。
“你起誓!”钟毓猝然睁开眼睛,眼底是欣悦、惊喜。
嘴上却不知变通,还硬生生叫人起誓。
许是雪萦回到底不是个软泥性子,由不得钟毓这样任意妄为。
于是这一声,便再无回应。
只在她手边,缓缓落下一支钗,钗上有九只蝶,皆为寻灵蝶。
可于一寸天地、万丈山河中寻人千里之外。
……
张开双眼以后,入目的,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时空隧道,而是亭台楼阁与水榭。
似乎古往今来的院子,若有亭台,便不会忘却了楼阁;若有水榭,便不会遗漏了楼阁。
这三者,恍若相依相存的友人,不曾分别过。
好生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