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阴的。
棠梨街上行人与车辆却不少。
连喇叭里的叫卖声都要比以往更卖力。
行人脚步碎碎慢,衣服色彩多以红、黄等鲜艳色彩为主,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偶尔在某个摊位前驻足良久,讨价还价,声声慢。
方年穿过远比平日里更拥挤的主街,拐过最后一个弯远远看到停靠着等客的中巴车,才想起今天提前放假。
于是掏出手机拨通林凤的电话,讲说能不能等等他回家吃午饭。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方年坐上前往大坪的车。
售票员走过来问到哪,方年答复花家,售票员第二句话让方年手上动作略顿。
“5块。”
听到这话的旁人连忙说:“怎么又涨价了?昨天还四块!”
“今天还不算贵,后天才贵!”
售票员笑呵呵的回答。
方年这才记起此时被默认的潜规则。
小年以后,运营的中巴车车费全线涨价。
临近大年时再涨一次。
最贵的是正月初一当天,从棠梨到大坪的全段收费将从5元变成50元。
到正月初二降低到20元。
初八以后才会恢复正常。
年前五六天,年后七八天的这段时间,差不多桐凤境内这种半公半私营运的中巴、大巴以及私营的小面包,都会涨价。
算是一种日积月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方年老实掏钱。
在花家下车后刚好赶上一班马上就走的回村小面包,方年连忙走了上去。
票价也从原先的1元涨价到了3元。
十二点半出头,方年在村口下车,拐上土路,沿着蜿蜒的河流往家走去。
到茅坝以后,从同村民组的邻居家门口路过,偶尔会被忽然喊一句,方年便笑着招呼一声,喊叔叔伯伯。
从老方家南侧走过时,看到了空地被完全压整。
元旦没完工的护坡墙也已完善。
正式奠基的时间安排在了年后。
如方年所料的那样,在农村盖房的确是一件比较拖延的事情。
方年从门廊走进屋内,正巧碰见林凤。
林凤嚯一声:“回来这么快,菜还没做。”
“方正国,煮菜了!”
一边说一边走去厨房。
听到声响,方歆赶紧跑了出来:“哥哥哥哥”
穿着鲜红色的羽绒服,连黑脸蛋都显白了些。
“你快点来,妈妈买了好多过年吃的糖,我带去你拿”
方年连忙扯住方歆的羽绒服,道:“我不吃。”
方歆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似模似样的咂咂嘴:“啧那算了吧。”
“吃了饭我再去看。”方年道。
本来方年还想从背包里拿出从申城带回来的糖果,见方歆这样,便先没提起这件事情。
总之每个人在孩提时,似乎都偏爱吃糖,而不喜欢吃饭。
刚才方歆说的那什么帮方年拿都是假的,她馋了,想吃,顺便拉方年当挡箭牌。
等吃了糖,便不想吃饭了。
被方年识破,方歆还特地装出一副可惜的模样。
甚至方年这时都在心里寻思,是不是2000年以后,孟婆汤就有点假冒伪劣了?
要不然怎么现在的孩子个顶个的都小心思多。
家常菜不费时间,方年问了问方歆期末考试的成绩之类的闲话后,菜就都做好了。
方歆还是老样子,成绩一般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端饭上桌时,方年终于被屋内火炉子赋予了久违的温暖。
在南方,冬天还是要烤火。
林凤问了两句。
“方年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610。”
“怎么还退步了。”
“嗯。”
“”
方年家刚吃完饭,连饭桌上的剩菜都还没收拾。
客厅那侧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还没吃完呢”
走进来的男人嚯了声。
“年哈宝放假啦?”
方正国笑呵呵的起身,掏出烟盒散烟:“坐,吃完了,方歆帮你妈妈一起收拾一下。”
方年也跟着起身笑着喊了声叔、婶。
走进来的是方正良一家,也就是方年的亲叔叔婶婶和方年的堂姊妹。
“哦呦!年哥哥,一下子长这么高了!”
最后进来的方芬芬刚玩完手机,抬头望过来,一脸吃惊道。
方年抿嘴一笑:“芬芬呐,半年多都没回来,舍得回来过年了?”
方芬芬是方正良的大女,比方年小一岁,听方年这么说,就笑呵呵的扯借口:“要读书呢。”
虽然方芬芬只比方年小一岁,但晚两年上学。
08年初中毕业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先去桐凤打暑假工,然后又不去上高中,直接在桐凤上中专。
或许是因为相较于茅坝的偏远,棠梨的贫困,桐凤好歹也算得上是城市的缘故吧。
这小半年里,方年一次都没遇上。
就好比方正良虽然就在邻县务工,偶尔也回家,但方年也一次没碰到。
跟方年每个月只放两天假也有关系。
方芬芬后面跟着个默不作声的小男孩,叫方海,比方歆大一岁多,从小就少言寡语很内向,都不喊人的。
方年喊了句小海,方海也没应声。
方正良故意冷脸说了两句,也没用。
正说着话,住在北侧的伯伯伯母两口子推开大厅那侧的门走了进来。
方年一边帮着去泡茶,一边喊了声伯伯伯母。
方歆有样学样的跟着喊。
“哦呦,年哈宝今年长得硬是高大威猛。”
方正斌瞧见方年后,嚯了一嗓子。
方正国连忙笑呵呵的招呼,散烟。
方正斌是方年的伯伯,年头到年尾都没在家,伯母也一样。
他也是一儿一女,年纪比方年大不少,看样子今年不回家过年。
方年与堂姊妹间相互的联系不多。
比如比他小的方芬芬,虽然两人都有手机,但都不知道对方的电话,更没加什么的。
方海就不说了,跟方歆在一个学校不同年级,方年偶尔回家碰上,也是喊不应。
至于伯伯家的堂哥堂姐,年龄相差有点大,都在各地工作三五年了,基本见不到,就更别提有什么联系了。
这种现象,前世在方年高中毕业后直接步入社会三四年才改善。
堂姊妹间才逐渐有联系。
随着方年逐渐挣扎出名堂来,联系也越多
往年年边上,三家多聚集在方正斌家,本来饭后方年还打算去叔伯家走走,没想到他们先过来了。
即便是亲兄弟之间,也一样有各种心思。
且不管别的,老方家南侧的两条护坡墙和三百平的大地基还有那个杂屋,就说明很多问题。
现在也算是情理之中。
方年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他心里是多多少少有点自得。
刚好十个人围坐在火炉旁,谈天说地。
方年跟方芬芬他们几个都很少插嘴。
不觉间,就聊起了方年这些后辈们。
方正斌作为老方家目前最大的那个,磕着瓜子道。
“老三,你们家年哈宝读书怎么样了,听林凤说还行的样子?”
方正斌一直都是喊方正国老三。
算算都得是四五十年的习惯了。
“还行。”方正国笑呵呵的道。
“重本没问题。”
方正良接过话头:“现在高三考试能打多少分了?”
“六百多。”
林凤不惊不喜的说着,喝了口茶。
比起一开始知道方年成绩好起来时的张扬,现在林凤女士显然内敛了许多。
“这是北大清华的苗子啊!”
方正斌吆喝一声道。
“我们老方家很久没出过大学生了,到方年身上终于有希望了。”
林凤连忙自谦一句:“北大清华还差得远。”
“年哈宝说自己不喜欢去京城,不打算报考北大清华。”
方正良挑着眉毛很意外的说道:“这你就得说说方年了,北大清华是中国最好的大学,不能怕路远什么的。”
“就是就是,能考上为什么不去,说出去都光荣”方正斌也跟着说道。
“”
林凤解释了一句:“方年想去申城的复旦。”
“复旦跟北大清华差不多,就由他去了。”
“”
相较于京城,方年确实更偏向申城。
如果不是陆薇语要更晚才去羊城,方年可能会选择在羊城的中山大学。
不过去中山大学的话,就会选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