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日子,颜鸢身上的伤好完全了。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积极思考着离开颜家的方法,也去过几次天香坊找一舞帮忙。不过一舞表示自己对于外界的事之之甚少,如果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肯定会尽力帮,但帮着出主意还是算了,她做不来。
由是颜鸢只能自己苦想,又想不出来,只能寄希望于师父师娘的回信。
就这么等着的某天,颜漆带话来说,颜家安排了她入学白龙观。
大梁有个规矩,凡是没及冠的男子,都必须到武观入学,并且秉着就近分配原则,不论贫富,都得去家宅所在区域对应的武观内去。
汴京武观自然数不胜数,不过最受富家子弟们追捧的还数白龙观——观内主持大师都是远近闻名的,多少游门弟子花上千金,也想去白龙观求学三月。
颜三老爷离开也有一阵时日了,照常理说颜鸢也该被安排着去武观学习了。
“松子。”颜鸢撑着脑袋把玩自己的剑,松子正拿布给她擦着剑鞘,“嗯,怎么啦公子?”
“颜……就是大哥说的那个白龙观……是那个传说中的大梁第一观么?”
不是夸大其词,以前在山上的时候,颜鸢确实听师父师娘提起过。
“对呀,所以公子尽管安心,入了白龙观,教导大师会教的很好的。”
“可是,我记着白龙观在汴京西边,颜家不在对应区域吧?”
“啊,您说这个。”松子笑眯眯地把擦好的剑鞘还给她,“虽说武观是分配好的,但是大家族还是可以暗箱操作的嘛。颜氏家大业大,向来是把公子们往白龙观送的。”
切,不就是有钱真好吗。
颜鸢把剑收回剑鞘中,铮然一声,她悠悠道:“可我并不在乎什么白龙观,我只想回我的玄真观去。”
松子愣了一下,这颜鸢在颜家已经呆了有一阵子了,最初的时候她常常会念着要回朝歌去,松子也能理解,每次都岔开话题过去了。但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颜鸢还是一样地想走。
他并不只是颜鸢的近侍,他侍奉在颜鸢左右,是要领着她往正确的道路上走的,这点颜玉璃也跟他提起过不少次。
所以这次,松子觉得自己不能把话题叉走了,他认真地道:“公子,松子知道这是您心里话,只是以后莫要再提。”
颜鸢抬头看着他,脸上已经是摆明了的不高兴,等着他继续说。
“您自小长在朝歌玄真观,对那里感情深厚无可厚非,但您现在既已在颜家,就得过着颜家的生活,守着颜家的规矩,不应把离家时时刻刻挂在嘴上。”
松子迎着她不悦的目光,紧张地吐完这段话,本来做好被这平日里看起来还算和善但现在周身氛围恨不得吃人的主子发难的准备,谁知颜鸢深呼了一口气,反问他:“松子,你来这颜家有多久了?”
“小的?小的自记事起就长在大房里了,应是无所谓什么来不来,现在长到几岁,就在颜家呆了几年吧。”
“是吗?你虚岁十六,打你五岁记事,在颜家,你呆了有十年了。”
“是……”松子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和自己算起这帐本来了。
“十年……你都在颜家做了什么?”
松子一下子无法理解她到底想问哪方面的“做了什么”,只能顺着表面意思答:“小的最初在大房,是被当大公子的男卫培养的,不过天资有限,只能当个大房打杂跑腿的下人。后来佑公子生下来后,大小姐说小的脑袋瓜还算灵光,就送到三房给佑公子当伴读养着,一直侍奉在佑公子左右。没过个几年,佑公子走了,您来了,小的就来侍奉您了。”
“这样……”颜鸢叹了一口气,转脸看着窗外树干残肢,道:“松子,你在颜家侍奉过三个主子,你说这颜家像什么?”
“呃,像……”
“像牢笼。”
松子看着她望着窗外的侧脸,确实有种被困于笼中之鸟的感觉。
“公子,颜家规矩是多,说句不好听的,有些不想招惹的弯弯绕绕也是多。但是大小姐跟小的说过,这人呐,生成什么样就该过什么日子。”
颜鸢笑道:“阿姐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个?”
松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的在大房打杂时,做的是大小姐闺房外的跑腿活,有时能和大小姐打上照面。大小姐喜欢读书,但是院里丫鬟们又不懂,就偶尔跟小的唠嗑唠嗑。”
“阿姐……喜欢读书?可是,你们汴京不是对女子从文从武管的很严吗?二叔不管的吗?”
“哦,是,别说汴京,就是全大梁,也找不到收女弟子的武观。但是,这闺阁中的事,外人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啊,汴京的大家小姐们,多是通一点文理的。要想学点简单的灵力功法,自己在家瞎琢磨也是可以,只要别太过就好。大小姐读书也多是在晚上,白天就和别家的大小姐们一样,学点琴棋书画,要么在家转悠转悠,二老爷也就不多管。”
颜鸢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颜玉璃挑着盏小烛灯倚在榻上翻书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最后颜鸢和松子二人竟然就那么闲闲地聊了好久。过不了多久,颜鸢就去白龙观就学了。
就像想象中的一样,白龙观中都是些富家公子哥,一身纨绔习性,倒也不是都不识大体地不上课,只是这课外的时候,喝酒赌博逛青楼一个不落。颜鸢性子开朗,很快就和一帮世家公子混熟,跟着他们出入酒楼和烟花之地。
“阿渊又去青楼了?”颜玉璃皱眉道。
紫月面有难色,但还是肯定道:“嗯……”
“他真是……”颜玉璃一掌拍在桌上,“不成器!”
紫月劝道:“大小姐您不必如此生气……公子也说了,渊公子好歹是贵家少爷,想去那种地方玩玩,去就是了,大小姐何必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