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夜幕之下,丘壑之上,映着两个身影。
那位俯身看着丘壑下的妇人,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头戴斗笠,面纱遮面。
她身材较为瘦弱,但是气势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她弱小。
魏询只记得他第一次与这位妇人见面时,母亲还在,他本是刚练完功,想往屋里去的,不过一只乌鸦的啼叫引了他的注意,他有些玩意的追着乌鸦跑到了后院,然后便看见后院墙边,是母亲和一位黑衣女子在讲话。
说些什么,他当时甚小,自是听不懂。
只不过,他知道母亲与那位黑衣女子,是旧识。
在那之后,那夜的黑衣女子,就又如同寻常一样,没有再出现过。
直到。
直到母亲去世时的那个雨夜,自己正悲痛的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痛哭,随后就感觉一阵冷风袭来,进门的是一位满身湿透的黑衣人,当她摘下面纱时,魏询看到的是一张冷漠的脸,同母亲相仿的年纪,只不过右侧的脸颊,像是溃烂一般,不堪入目。
他当时害怕极了,一直紧紧贴着母亲冰凉的身躯,有些颤抖地问了一句。
“你是谁?”
只见那女子缓缓走上前,就那般的注视着自己,然后冷冷的开口说了话。
“我是你母亲的旧友。”
说罢,她用手掀起了被雨打湿的衣袂,放下了手中握着的银剑,然后郑重的跪下,直直的对着自己母亲的尸体,磕了一个头。
魏询看的有些愣了,他小小的一个人,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那黑衣女子站起,走上前清晰的看了母亲的遗容,然后对自己说了一句。
“孩子,我教你习武,可好?”
从此以后,自己便唤她为姑姑,她没有说过自己的姓名,也没有说明过自己的身份,但是关于母亲的一切,她都知晓。
她武功极高,一直默默的传授自己功法,慢慢的,自己在她的指导下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到他能够征战沙场,为国效命,百战不殆。
可就在他势头大好之时,姑姑又消失了。
她每次都是这样,拿着那把银剑,来无影,去无踪。
她跟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母亲的功力,还远远在我之上。
虽然他从来不曾看过母亲习武,但既然姑姑说是,那应该就是了。
之后,一切的一切,就都开始于数月前的那封密报。
密报说,后梁驻扎在西北的精兵被夏氏匪寇全部消灭,无一生还,最主要的是,在此之前,夏氏还灭了整个蒙氏,妄图独占西北。
那一夜,他惆怅的在亭中,想着小的时候,父亲总是提到他曾在西北一日又一日的操练着那批精兵,就是希望能够保住疆土,守住边关。
可是父亲的心血,如今全都功亏一篑了。
父亲冤死,精兵被灭,这两点都让魏询的心里,对这看上去表面繁华无比的后梁,多了一份逃避。
那日他在亭中喝着闷酒,不料突然一只木箭从暗中飞来,还好自己动作快,伸手便将那木箭夹在了双指之间。
木箭上绑着一张纸条,上面有人邀自己城外相见。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时隔好几年后又看到了姑姑的那一番场景,更让他忘不了的是,姑姑同他说了,那个他一直好奇的故事。
她说,魏询的母亲,真实的名叫蒙黎娜,是蒙氏族长的亲妹妹,也就是蒙氏的公主,而她自己,名叫蒙西霓,是蒙族的一名死士,终身只为保护他的母亲蒙黎娜公主而活。
从小,她便因为出彩的剑术,成为了公主的唯一死士,一个死士,只认一个主人。
蒙氏一向重视文学,可是公主却不喜读书,爱研究剑术,而且公主天赋异禀,不过几年时间,公主的剑术竟到了自己上成。
当时的魏将军魏付领兵统治西北,但不料一次出任务时却遇到风沙席卷,身受重伤,最终被公主所救。
公主当时并不知晓魏付的身份,只一心救人,于是朝夕相处间,互生情愫。
后来,他们互相坦白了身份,但是两人并没有因为身份而有所芥蒂。
魏付后来养好了伤,回到了军营,而公主日夜思念,所以曾偷偷去过军营探望,而且两人还经常比武切磋,她记得公主说过,她最欣赏他桀骜不驯,一身正气的样子。
可是一来二往,就被发现的彻底。
蒙氏族长一心只希望公主能够嫁给同族的勇士,安稳一生,所以自然是不愿意公主远嫁到后梁受苦,但是公主意志坚决,还说此生非魏付不嫁。
族长大怒,赌气的说道。
“只要你还是蒙氏的人,你就别想着离开。”
只此一句,倒让当时被情字冲昏头脑的公主大声对她的亲哥哥说道。
“你若不愿,那我便不再做这蒙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