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伏诛,但留香客依旧逍遥法外,此事在方泰平的意料之外,却在姜小橙的意料之中。
据姜小橙琢磨,留香客乃是别有“雅趣”之人,与沈佑这般图财害命之徒,自不是一丘之貉。
抓住沈佑的第二天,姜小橙与方泰平正在后花园讨论案情,一阵舒缓轻柔的琴声响了起来。
姜小橙举目四望,但见花园一隅的亭子之中,坐着一个花季少女,十根玉指轻抚琴弦。
少女的面容清丽,姜小橙愣了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问道:“方太守,请问那位姑娘是?”
方泰平见姜小橙若有所思,猜错了姜小橙心中所想,误以为攀了高枝,欣然道:“小女方依依,年芳十六,尚未婚配……”
姜小橙察觉到方泰平会错了意,连忙端起酒杯将话题拉回正轨,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方大人可曾留意到,留香客去的地方都是吴桃城的豪门望族。眼下,留香客还没骚扰的豪门望族,还剩下哪些呢?”
方泰平凝思片刻,掐着指头一算,脸色不禁凝重起来,惊呼道:“不好,只剩邓员外和下官府还未被留香客骚扰,小女有危险了!”
姜小橙淡定一笑,与万恨之轻语了几句,随即说道:“既然留香客对豪门望族的千金小姐如此有兴趣,又怎么可能不来吴桃城官衙走一遭呢?”
方泰平看了眼姜小橙和万恨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三更过后,月朗星稀,一道黑影迅疾地翻过邓员外家的高墙。
黑影的轻功卓绝,像只狸猫般闪过护院的家丁,潜入了邓家千金的闺房。
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黑影一下子看清了侧身躺着的邓家千金,他骈指如飞,点向了邓家千金的穴道。
指尖落下之处,触感柔软,黑影定睛细看,薄衫之下竟然是一只绣花枕头。
原来姜小橙与万恨之商议,拟定李代桃僵之计,分别在邓员外和方泰平的家中设下陷阱,诱捕留香客。
黑影大吃一惊,却见姜小橙从一旁缓步走出,神情镇定地看着他,冷声道:“留香客,这下你是自投罗网,还不束手就擒。”
留香客见中了计,二话不说破窗而逃。
姜小橙岂肯让留香客走脱,手指微动,伫立在院落中的偃甲迅捷扑身,拦住了留香客的去路。
留香客被偃甲纠缠住,一时难以脱身,但留香客的武功并不弱,若再斗十个回合,必定能击破偃甲,成功脱身。
见状,姜小橙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偃甲卡顿了瞬息。
留香客果然中了计,一掌拍向姜小橙的面门,岂料,姜小橙突然一挥九黎枪刀,真气弹自刀刃迸发而出。
留香客猝不及防,他没想到这把刀竟然是枪,慌乱中侧身闪避,但终究慢了一步,掩面黑巾瞬间被气浪扯落。
姜小橙望向留香客,一下子惊住了,留香客居然是方依依!?
趁着姜小橙呆怔之际,留香客一招飞鹤投影,往屋外逸去,姜小橙虽然瞬间回过神来,但留香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香客怎么会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太守的千金,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姜小橙百思不得其解,带着这些疑问,姜小橙回到了府衙。
方泰平正等着姜小橙的消息,见姜小橙空手而回,连忙问道:“姜少傅,留香客并没有来官衙,难道也没有去邓员外家?”
姜小橙摇摇头:“去了,因我一时疏忽,让她逃掉了。”
方泰平轻轻叹气:“这可怎么办?打草惊蛇,再抓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小橙思索了片刻,并没有将留香客的身份说破,这毕竟关系到方泰平的声誉,而且姜小橙推测,其中肯定有更深的隐情。
姜小橙不动声色,平淡地问道:“方太守,我一事请教。”
方泰平微微躬身:“姜少傅请将,下官自然知无不言。”
姜小橙犹豫了一会:“令千金可会武艺?”
方泰平一听,心中不悦,但不好显露,只好委屈道:
“姜少傅何出此言?小女自幼在下官身边长大,下官除了请人教了她些琴棋书画、针黹女红之外,平素未曾出门,她哪里会什么武艺?”
姜小橙沉默了,如果不是方泰平说谎,那么就是留香客恰巧与方依依长得极为相像。
方泰平的官声良好,应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姜小橙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整理思绪之后,将方才与留香客过招的情况,告诉了万恨之。
万恨之根据姜小橙的描述判断,觉得留香客的招式之中,隐隐含着南斗派的风格。
听到姜小橙和万恨之的对话,方泰平的眼睛突然一亮:“姜少傅,城南有一座静云庵,住持定闲师太正是南斗派出身,或许可以从那里找到线索。”
第二天一早,姜小橙乔装成一个香客,来到静云庵附近。
探听之下,定闲师太半年前去往了古樟山水陆庵,至今未归,眼下是由定闲师太的弟子在打理庵中事务。
未免打草惊蛇,姜小橙没有进入静云庵,只是耐心守在静云庵对面的一家茶楼里,暗中观察着静云庵的一举一动。
日落时分,残阳如血,从静云庵里走出一个身披红纱的女人,尽管脸掩着纱巾,但姜小橙从她走路的姿态,一眼认出,这个女人就是昨晚交过手的留香客。
红纱女人的脚步很轻,却一点不慢,拐过街角,向城外走去。
机不可失,姜小橙不敢怠慢,连忙跟红纱女人的身影。
走着走着,红纱女人进了一片树林,玲珑巧耳微动,听得一阵风声,狐疑一息,一阵毒针自其衣袖飞出,刺入姜小橙的胁下。
姜小橙动弹不得。
红纱女人转过身,缓步走向姜小橙,声冷如寒霜:“脚步声这么大,还敢跟踪我?中了我的芙花针,等死吧!”
姜小橙神色不变:“留香客,你轻薄清白女子,不怕辱没了静云庵的名声?”
留香客扯下纱巾,鬓云香腮美如画,脸却像罩着一层秋霜,令人不寒而栗:“姜小橙,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我好不容易才设下这个陷阱,让你钻进来。”
姜小橙泰然自若:“姑娘的手段自然高明,只是我不明白,你身为女子,为何要装成淫贼去干那偷香窃玉之事?”
留香客说:“我本无意害人,可你多管闲事,我只能杀人灭口了。”
姜小橙问:“姑娘,可否让我当个明白鬼?”
崔红芙的眼睛里蓦地泛起几颗珠泪,说起了一个故事。
十六年前,一个身染重疾的妇人,携带着一对女婴流落在吴桃城内,为免女婴饿死,妇人忍痛把其中一个女婴,转送给了吴桃城的一家豪门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