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有一只温暖又粗糙的大手在抚摸着自己的头发。纪泽本来就是一直趴在床边浅眠,张大爷的手一放上,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让他瞬间的清醒了。然后,泪水就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来,它们滴滴落下,越过手指,打湿了精致昂贵的衬衫。
纪泽实在是隐忍不住了。就将放在头顶的大手轻轻拿了下来,将脸埋在了张大爷的手心里,摩擦着,这是一只饱经风霜的手,它沧桑,它粗糙。它历经了人间疾苦,它饱受了风雨,又尝尽人生冷暖。这更是一只曾经将在悬崖边徘徊的他,重新拉回人世间的手。纪泽终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了起来。
什么脸面,什么自尊,什么骄傲,我通通都不要了。
把这这些年的无可奈何,隐忍难过,那些能的,不能的委屈都在这个时刻哭了出来。
良久,哭声渐渐弱了下来。只剩下偶尔的一声又一声的抽泣。
张大爷一直耐心的等到纪泽情绪的风雨渐停歇,才开口问他:
“阿泽啊,……,吓坏了吧?我……没事,人老了,……岁数大了,头疼脑热都……正常。不怕……,啊……。”
纪泽抽出桌子旁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带着鼻音的低沉嗓音响起来,
“您觉得怎么样,要喝点水吗?”
老张头费力的摆了摆手,沙哑着声音:
“不喝了,吃不下,喝不下。倒是……能来口白酒就校”
纪泽嗤笑一声,坐在了床边,握起了张大爷一只手,笑着道:
“您都躺床上了,还惦记着喝一口。身体重要,先好好养病,等您好了我多给你买点好酒喝。咱爷俩喝个够好不好?”
张大爷转头看着纪泽俊俏的脸庞,咧着干裂的嘴唇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提议。而是换了个问题:
“阿泽,你还记得大黑不?”问完这句,也没管纪泽有没有给他回应,就接着继续,
“大黑是我在山里捡的。那年冬雪下的很特别大,比往年都大。也就五八年那那时候差不多能比。我看家里没有引柴了。引柴你知道不?……咳咳,就是引火的,像是松树枝,松树毛,干枯的树枝一类的。我在山边转了一个多时,捡了一箩筐,就往村里走。快出山的时候,就看见了大黑。你这个臭子当时知道名字的时候,还我是,……那个叫什么……色盲,对,我是色盲聊。其实不是那样的……,你看没看见大黑的眼睛很好看,比一般的狗都黑……。而且它当时浑身都是土,又瘦又的。我就把它搂在怀里,一起带回家了。陪了我十多年了。你还在的时候,生了狗崽子,你给它们起名叫一二,三四,五六。你还好记。后来你走了一年多,大黑就去了。一二三四五六我也都送人了,我自己没精力再养了……。”
“等下,喝一点点水,不喝不校”纪泽听张大爷了这么久的话。虽然老头不觉得口渴,但还是用吸管让他吸了几口温水,润了润喉咙,还安慰老头:
“不急,你慢慢。有都是时间,以后我多花时间陪你。好不好?累么?要不要闭眼睛休息一会儿?我会一直在这。你醒了,就能看见我。”完,就想站起来把被子给他抻一抻,盖一下。没等站起来,西服的一角就被拉住了。
张大爷像个孩子似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你干什么去,我还没絮叨完。坐着。”
纪泽无奈的摇了摇头,回答他:
“我站起来给你盖一下被子,我哪里也不去。好,我不动。你接着,我一直听,……。”
张大爷满意的点零头。他以为自己点头了。可是在纪泽看来,只是肉眼细微的可以看见一点点动作。这让纪泽心里酸的更厉害。
“阿泽,你知道我为什么也把你捡回来不?”
纪泽没有理会张大爷把他和大黑一起用了一个“捡”字来形容,而且问:
“为什么?”
“因为你好看啊。老子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孩子了。你年龄再点,就跟年画里的胖娃娃一样了。你,穿的也好看。”
纪泽…………。
“我把你捡回家。没那么多想法,就是单纯的觉得你好看。这扔沟里一宿,再冻傻了怎么办。带回家以后,你也不爱话。我呢,又不会话。想着别招人烦。也不咋跟你聊。后来,你自己慢慢想开了,还能陪我喝几杯了。我就觉得没白把你带回来。你走那,我这心都突突了。我看见你放在枕头下的衣服和钱了。唉呀,钱和衣服在我柜子里锁着呢。你以后有功夫回去拿着,也算是咱们爷俩的感情见证,也算是大爷给你留个念想。免得……。”
“您……什么呢,一起回去。……还得喝酒呢。”纪泽哽咽着制止住了张大爷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