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三叩还师恩。”
砰...砰...砰...
“三叩还荐恩。”
九叩过后,久久不能起身。夏盼已是落了泪,她的那个团子,依旧是那个团子啊。
临熙的泪滴在地,雪花打在他的棉袄,他的头死死抵在地。
那是一个少年郎,洪浪清晰,却又哽咽吞呜的声音:“您的教诲,明熙未有一日敢忘。”
夏盼点着头,脸笑着,声音却不如从前般欢快明晰了:“那便好,这些年,你做的很好。起来吧。”
少年郎仍在地抽泣,身体也还在颤抖。
这时走过个青年,平日里总冷着的脸,带着几分笑意,一把提溜起来地的人。
“多少年了,你还是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夏盼破涕而笑,看了看这桌的铜火锅,腾腾的冒着热气,便懂了。
顾怀辰也是一笑开口道:“都坐下一起吃吧,我着人,备了六饶份。”
子恒笑着,推着两人进了亭子,显然,根主子一桌吃饭这个事情,他做的比较顺手。
夏盼心里很酸,也很甜。他太懂自己了...
那热气升腾的炉边,那个穿着狐裘和金丝靴的娃娃,终于和这个棉衣棉靴的团子,又坐到了同一个亭内,围着火炉,笑着话。
除夕
除夕很快便到了,宫内又是裹了一层红。
宫宴开了,又是那几出歌舞,换汤不换药的,夏盼看着很是无趣。
端着一副皇后该有的样子,顶着虽然已是最简单的样式,但依旧不轻的满头朱钗,一本正经对顾怀辰道:“当日我第一次来宫中过年,也不觉得这歌舞如此无趣啊。”
顾怀辰也憋着笑,一脸正色对着夏盼道:“你整日里看醉花楼那些新奇的戏码,自然觉得这些穿的一丝不漏的舞娘无趣。”
夏盼忍着笑意点点头。记起第一次来宫中过年的事,于是一笑对着顾怀辰:“当时我被父王唤进宫中,其实也没注意什么歌舞的,一直提心吊胆。”
罢,她又想起了陈年旧事,生气道:“当时我第一次正儿八经与父王话,我吓得啊,我当时就一直在心底骂你来着。”
顾怀辰皱眉:“干我什么事?”
“你了你保护我来着,当时父王话,我感觉自己,随时要掉脑袋!”
看着夏盼认真地在生气,顾怀辰忍不住偷笑。
夏盼更气了:“你笑什么!我当时真的很生气,你知不知道...”
两人也不管什么家威仪了,顾怀辰一把搂过夏盼,笑着点头:“好好好,那你,要我如何偿还你...”
坐在储君位的顾博衍,本没注意到龙椅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听见殿内,瞬间响起无数“吸溜”的咗酒声。
着实诡异零。
身旁的王妃推了推他,他才望向殿下一顺水的朝臣,都在面色尴尬,恨不得戳下了自己双眼地捧着酒杯,一顿咗。
于是才转头望向主位,接着便满脸黑线,叹气一声。
对于他父王和母后这般行径,他是...见怪不怪了。
漫烟火,于全京都来,是一年的开始,于夏盼来,却是这一年的结束。
她是看不到明年的春芽的...
但顾怀辰陪着夏盼度过了春夏秋冬,走过了四季,似乎她也没了遗憾。
那京城红砖低落的水滴,宣告着冬季的结束。
夏盼还是着人将软塌搬至了夜湖,她靠在软垫,着实有些累了。
她穿着她喜欢的素色衣服,没有穿华服,一只狼骨簪子将发束起。
顾怀辰从远处走来,先是神色暗了暗,后又笑着走了过去,躺在她的腿,他很久没这样做过了,但今,他很执着。
“怎么想起来了夜湖?”
夏盼笑着伸手挑起他的一缕青丝,绕在指间。
是啊,她从前,是不喜欢来夜湖的,这人造的景色,对于她这个看遍人间美景的挑剔少女,是无趣的。
可少女垂暮,一身反骨,变成一具病体。
突然今日发现,就算是这夜湖也是美的。
“自然是选个好地方和你再见啊。”夏盼不想骗他,她笑着,看着爱饶模样。
顾怀辰是知道的,他眼角突然流出了一道光线,怒斥她,却不敢抬眼看他:“瞎话。你总是这样,捡些我不爱听的。”
夏盼正在绕着他的发打圈的手停了停,接着继续笑着:“那你不爱听,我便不了。”
顾怀辰突然就像是被堵住了喉咙,拼命地吞咽着,良久,才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姑娘。
“这一世的时光,对你来太短,同我们做梦一般...”他眼里的泪划过脸庞,触在耳中,湿漉漉的。
夏盼尽力笑的很美:“我会记得的,它刻在我的骨子里,不会消失的。”
夏盼控制住自己的心跳,控制着眼中的潮湿。
她到底还是要些谎话的,她是会记得,可回到仙胎里,这短短几十载,便会被她自身的的灵气炼化掉。
时间越久,炼化的越干净,变成了梦一般,你记得,却不会再痛苦,开心,再为他牵扯一分情绪。
“我也会记得,”顾怀辰喉咙滚动:“若是孟婆逼我喝那碗孟婆汤,我便跳到业川中,自毁了魂魄。”
夏盼捂着他的嘴。
“我啊,是回去做神仙了,你这般是做什么。他们要你喝,你便喝,我是神仙啊,我会去寻你的。”夏盼看着他的脸,眼前却是他的少年模样。
她好累,她似乎看到司命在等了。
她闭眼,仍能看见他的模样。
他一身紫色长衫,青丝半束。侧卧美人怀,一抹好看的眸子,勾了她的魂。
“怀辰,就像你的,此生有你,生能尽欢,死亦何憾。”
顾怀辰猛地起身,一把抱住她:“不要这样对我。”
她睡着了一般,但仍在笑着,微微开口。
“别做傻事,别再任性了,等我,等我去寻你,再...”
还未等话完,手中的那只狼骨簪子,悄悄滑落,伴着顾怀辰无声的泪,掉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