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色令智昏,对方只不过稍稍敞开心扉,假以辞色,自己就能这样飞蛾扑火。虞颂不想再承认自己的孤僻。
对,她不是孤僻,她只是慢热而已。她是一个寻常姑娘,泯然于众。不是怪物。跟喜欢的人聊微信,也可以有很多话的,就像她跟媛媛聊天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说有不同,就是听见微信提示音的时候,更为激动和雀跃吧。
距离上次跟尓豪见面已过去三天,这三天里,虞颂休息得并不好,夜里发微信发到一两点,熬到撑不住才睡,白天上班居然毫无疲累感,逮到工作还要再发几条才肯罢休。
这三天,如在云端。
倪静芝的位点复核报告在2周后发到虞颂的邮箱。直到收到基因检测的纸质报告,虞颂才感觉自己又从云端跌进现实。诸般好梦皆是浮世浮城。从前的虞颂不屑地认为:老派的相亲从约会开始,一旦感觉还不错、父母、媒人火速下场推着你往前走。很多人跨出这一步之后,就稀里糊涂地被订婚了,直到结婚,还犹在梦中。可现在她想的是,这世上的事如何能不未雨绸缪,有如弈棋,一步棋落当决胜于十步之后。虞颂巴不得把这姻缘路看到尽头,看到而立不惑知天命,看到盖棺定论。
如果可以,她想弄明白有关致病基因的事。立刻马上。
遗传病研究所并不像那样各大医院门庭若市。基因是人体的密码,在原始密码上出错的倒霉蛋毕竟是少数。
虞颂坐在长椅上,茫然地看看四周,学医之后,从来没有哪次看病她会这样惶惑忐忑。综合性医院的门诊讲究效率,能三分钟之内搞定的事绝不拖到五分钟,病人们一个个进去,犹如流水线上的产品。但遗传病研究所的就诊进度非常缓慢,基因层面的问题解释起来相对复杂,病人理解和接受的程度也低很多。
虞颂一直坐到近中午。
虞颂预先在网上做了一些功课,她预约了一个专家号,这位女教授的名头相当霸气,大名叫做吴敌。这种级别的教授,大多身兼医学院的硕导博导,虞颂一进去就看见屋子里乌泱乌泱坐着一堆学生。
“吴教授,你好”,虞颂落座后掏出几张纸,“我今天来是想向您咨询这个——这是我的基因检测报告,提示有MAPT基因突变。
“我本人目前一切正常,但在我们家族里目前已经有三位疑似发病者,其中两位已经去世,我母亲是目前家系中唯一幸存的患者,我给她做了单独做了MAPT基因位点的检测,和我确实是同样的突变。”
吴教授一边听,一边已经动笔在纸上画出简易的家系图谱,虞颂从旁详细介绍家系各成员的年龄、所生子女数量以及是否发病等情况,表格画毕,“按照你提供的病史,确实像一个显性遗传病的家系表现,三代之中,代代有人发病,你的姨妈和舅舅还未到平均发病年龄,建议他们考虑检测基因,只是——这个病没有什么好办法来预防。”
“吴教授,我不是为了寻求预防。我想通过PGD技术(胚胎植入前遗传学诊断)生一个确保不携带这个致病基因的孩子,想咨询一下光凭这个基因检测报告是否可以做?”
虞颂的话引起了吴敌教授的注意,吴教授抬起头看看她。一般来查遗传病的有两类人,一是有典型病态表现的患者,另外一类就是已生育过病孩的夫妇,除此以外,很少有人主动去检测遗传性疾病。虞颂看起来年轻尚轻,提供的病史也未提及生育过孩子,能够在生育前就想到主动规避不良基因的患者,万中无一。
“可以,三代试管没有明文规定适用的具体病种,理论上所有的单基因遗传病都可以通过三代试管技术来预防下一代发病。MAPT这个基因会导致额颞叶痴呆,相关的文献报告已有很多,致病性方面是很明确的,但是,小姑娘,你这么做会不会有点激进呀?”
虞颂神色稍暗,说道:“自己妈妈现在已经完全失智,如果将来,这个基因传给我的儿女,他(她)们的50岁也会这样,那我宁可不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