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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

虞颂耳边尽是元殊的呛咳声和加州的哭腔。不独加州,她也是大脑一片空白,愣了片刻,把斜躺在后座的元殊扶坐起来,他的手指仍是紧紧攥住心口,因为长时间的用力有些发白。“……虞颂……虞颂,……我疼……”

元殊的头软软地靠在她的脖颈之间,唇齿几乎贴住她的皮肤,突然她感觉后背一阵温热粘腻的液体从背脊划过,是血么?她僵直着上身,迟迟没有伸手确认。

“师傅,……麻烦开快点吧”,加州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哀求一般楚楚可怜。师傅闻言,又给已经飞快的车加了一脚油门。加州特别希望虞颂能指挥她干点什么,偏偏虞颂也不怎么说话,这才是最让她慌张的地方。

直到路途的后半程,加州才慢慢冷静下来,不敢再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以免叫人心烦。

元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双目紧闭,口唇苍白,快到医院的时候,虞颂想起要把元殊脸上的妆彩擦掉,熨到笔挺的白衬衫上已经多了很多褶皱,虞颂又给抹了点车身上的灰。车上后座上扔了件衣服,不知是谁的,虞颂顺手捞过来用矿泉水打湿,替元殊擦去些发胶,破坏了刻意修饰出来的精致感,元殊已经完完全全是个突然病倒的普通人的样子了,他应该这么快被认出来吧,虞颂低声嘱咐道:“待会儿进去之后你尽量闭着眼睛。”

听喘息声较之前似乎微弱许多,加州没由来又一阵心慌,目光在元殊的脸上来来回回扫了数遍,轻声唤道,“元哥,医院到了。”

元殊看起来非常不舒服,不知是否听见她的嘱咐,虞颂转头对加州说:“加州,你等下叫抢救室推床出来接。”

“嗯,知道了。”

及至元殊躺上转运床,虞颂总算找回些镇定,低声跟护士交接:“怀疑休克早期,开两条静脉通路。”

推进急诊区后,接诊医生迎面走来,熟练地交代道:“填一下患者姓名,一个人先去办手续,回头嘱咐护士:“监护接上、吸氧、抽全套血。”

虞颂先加州一步,拿过医生递来的笔,写了“袁苏”二字后解释道:“忘拿身份证了。”

床边护士高声汇报道:“血压80/45mmHg,要扩容么?”

虞颂脱口阻拦道:“不要补液”,随即向接诊医生道,“他3天前胫骨骨折,40分钟前突发剧烈胸痛,伴明显咳嗽、胸闷,高度怀疑肺栓塞,不确定是否合并右心衰。”

虞颂的专业级汇报引得主诊医生不由抬头看她一眼,他沉吟片刻,对护士简短吩咐道,“约CTPA、心超床边加急。泵多巴酚丁胺,血赶紧抽。还有,吸氧。”听到“多巴酚丁胺”,虞颂松了口气,显然医生采信了她的判断,总算,她稳稳妥妥地把元殊的病情交割清楚了。

“先做个心电图和血气,衣服”,医生省略地示意虞颂帮忙解开上衣,转身去推心电图机。

“虞颂,……我……会死么?”

虞颂可以镇定得同任何人对答,却不知道如何安抚元殊。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到实习时候参与抢救的第一个患者,患者在临死前因为动脉血供骤变而突发失明,他脆弱又惊慌地大叫,“我看不见了!为什么我突然看不见了”,当时她的上级医师在他腿部紧急置入深静脉管,一旁的小娇妻无法上前安慰,边哭边劝,“你不要动,你不能动啊”,病人胡乱挥舞着双手在空中颤抖,“你在哪儿呀,你抱抱我,抱抱我!”。抢救一般是不允许家属在场的,所以,即使后来参与过许多次抢救,她也很少看到患者表现出这样外露的脆弱。没有家属在场,正在抢救的患者即便意识清醒,看到素不相识的医生,大多是沉默的。很多时候医生并不用刻意和他们说什么,保持冷静就好。有时候旁边的护士会说些鼓励患者求生的话,而她一直都不太擅长这些。

虞颂轻轻地说:“放心,我在。”她不确定元殊是否感觉到她的鼓励,总感觉还需要说做点什么,于是张开手臂,虚抱了下元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