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来自阎君的吻并没有想象中令人沉醉,大概是九重心中暂时还没有阎君的缘故,因此也只能静静的对着阎君发怔,阎君大概是察觉到了,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来日方长。”
这句话既像说给九重听又像是安慰自己。
怔怔的望着阎君,看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空气中忽然多了几分浪漫的味道,仿佛轻柔的吉他弦音和清脆的三角铃声扣动人的心扉,有那么一瞬她好似被这醉人的气氛影响,竟产生了些许快乐的情绪,可这情绪的来由又让她困惑不已,多巴胺?内啡肽?血清素?这凡人快乐的源泉作为一缕游魂的她可是不应该有,那这莫可名状的情感源自何处呢?
可事实便是如此,九重细细思量眼下的情形,即便觉着这个吻来的有些突然,九重依旧极力扯出了一个比哭强不了多少的微笑回赠给阎君,可能是这个微笑过于‘诚挚’,阎君徒然睁大了星眸,满载着惆怅与欣喜。
恍惚的离开阎罗殿时九重还能感受到阎君的目光一路相随,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和在轮回路上的感觉十分相似,莫非……
白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回来,九重俯身伸手捞起它,抱在怀里一步步的往回走,心里有些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然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直到手上多了些微微的痛感才如梦初醒,低头看看含着她手背并没有用力的白瑞的嘴,才发觉已经走到了别人家的墙根下,再走下去便要撞到墙上了,重新择路而去的时候分明看见白瑞那饱含无奈的眸光,哎,罢了,别说它了,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场景与九重来说也算得上天方夜谭了,再次抚了抚面颊,细细回想方才的情形依旧觉得世界真奇妙。
抚了抚了白瑞背上厚厚的毛皮,它再次绷紧了周身的筋肉转过头看着九重,眸中七分警觉三分迷惘,这两种情感掺杂在一起甚是精彩。
“哎,你也不懂,我要是你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愁了”九重搔了搔他毛茸茸的头,仔细看白瑞的眼眸便可以看出那一脸的傲气和傲骨,自然,毕竟是千年大妖,纵使身形小了依旧不能灭了那一身风骨,它转过头去显然是不屑再与九重纠缠。
无风斋的大门旁有人立于门边,阿谀手中提着茶不斜视门神一般,见到了九重躬了躬身忙把手中的茶递了上来。
“阿谀啊,要不要喝杯茶再走啊?”九重思忖着应该从阿谀这儿套些阎君的过往听听,知彼知己方才能百战不殆嘛!可事实上了递茶的一刹那,阿谀已经身形一晃瞬间远离了大门,哎,自己哪有那么可怕,跑那么快做什么。
在园子里转了两圈依旧有些不知所措,扫了眼白瑞,白瑞把头转了过去,留给九重一个无情的后脑勺,九重只得上座安静下来心中大念《大定清心咒》,不管如何这清静经总归是有用的,不多时这颗心便彻底平静了下来,不复之前的不安,九重唏嘘,这才是自己,四平八稳的自己,清心寡欲的自己,这也是她一心向道的原因,因为不想被外物所惑,因为不想有牵扯,因为也只得如此万事不经心方才能长久吧!
阿谀以最快的速度的远离了是非之地,心中的苦不知道应该找谁倾诉,偏偏阎君又习惯把这姑奶奶的差事都安排给他,九重惹不得,自第一次在阎罗殿看见她,阿谀的心中便是如此做想,他也不知道这感觉的来由,只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却又没有捕捉的到,罢了,这姑奶奶天生就是他的克星,偏偏阎君还如此属意她,这差事当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惹不起总归躲得起,躲远点儿一切都好。
阿谀回到阎罗殿只见得阎君正在傻笑,近来阎君发怔和傻笑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不消说一定又是在想九重的事,看九重的眸子便能见到那抹不羁与放旷,这样的神情和姿态放在女子的身上十分的稀罕,可阎君偏偏如此属意。想这百年间六道的仙使没少给阎君抛出橄榄枝,即便是妖魔两界爱慕阎君的人也是数不胜数,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也没见阎君瞧上谁,怎么偏偏就看中九重了呢?
遑论其他即便是这身份九重便是十分的蹊跷,无魂无相,也不能说完全无魂,但也仅余一缕残魂,三生石和孽镜台上皆照不出生生世世,既是劫灰过往客,如何看不见累生累世的种种的呢?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遭。若论起寻衅滋事九重也是一把好手,今日她敢改三生石上的题字,明日岂不是要上九天揽月了,阎君必定是这万年间太孤独,想寻求些刺激。
近来似乎整个地府都不大安生,方才见宋帝王刚刚出了阎罗殿的大门便一个移形换位遁去了,看那不稳的身形八成是要栽在第三殿门前的那对石狮子前。这还未出阎罗大殿五里的范围,亦未见得有什么紧迫的事,宋帝王移形换位倏然而去,倒是可以坐实大不敬之罪,可看眼下的情况,阎君却纵着,估计旁人也没什么心情去关心这些事。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的光景便有人来报,宋帝王不慎摔倒在了第三殿的石狮子上撞破了头要告假几日了,阿谀闻言只觉得这地府的天比原先更昏暗了,左一个右一个都不知道是犯的什么神经,哎,好在自己还正常,他也不期待这些人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正常了,只求不要再恶化便好。
殿下的心思都在九重身上,终日里不是发怔便是傻笑,秦广王也神神叨叨的,竟还要她唤自己的字,前几日三途大人也莫名的一病不起,宋帝王有日子起不来了,这眼前人便只剩下楚江王还清醒些,思及此处,阿谀决定走一趟第二殿,去楚江王厉那儿去转转,顺便听听他的说法。
阿谀见得路旁一望无际的罂粟花恍惚间竟有些失神,一路走去只觉得生活了这些年的地府他都有些不认识了,多年未见过这般景象了,大概从入了这阴司开始便不见日月星辰,花草树木,九重下来后,不但在轮回路上种满了罂粟花,如今这城边目所能及之处有山皆红,当真是美不胜收的景色,她心中大抵上仍有希望,不像他们死的彻底,连那颗心都跟着去了。
仿佛在昏黄的苍穹下依旧孕育着希望,他心底有些波动,一颗死寂的心竟有了些感触,九重也不都是胡闹的,至少她给冥界众生找回了一丝生气,这于众生来说是多么宝贵的事,阿谀对九重的那颗感激之心正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拾,却在见到楚江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这是为何呢?因为阿谀见到三生石前,楚江王正在张牙舞爪的比划着,口中还念念有词,见到此情此景,阿谀想起了凡间的江湖骗子行骗时的场景……
阿谀默默的转身回去了,楚江王也没能幸免……看样子还是最为严重的一个。再看着满山的火红,阿谀只觉得恐怖的紧,一株株罂粟仿佛九重盛开的笑颜,美好却又淬着毒汁,中此毒者轻者胡思乱想怔怔傻笑,重者么,看看三生石前正在发狂的楚江王并可知一二。
端着瓷碟的九重突然打了个喷嚏,险些将这上好粉彩花卉纹碟扔了出去,莫不是有人思念她了?
楚江王并不曾注意到阿谀这边的动静,因为此刻他正在专心致志的修改着三生石上的题字,但事与愿违,不论他用了怎样的手段,“祝君幸福”四个苍劲大字却丝毫未变,阎君的维护他也看在眼里,既然说也说了,罚也罚了,再纠缠也没什么意义,且看样子阎君也丝毫没有来改回去的意思。
楚江王一时兴起想来试试,可试了半天却不见石面上有发生任何的变化……这个认知让他很迷茫,为何九重做得来的事,他堂堂第二殿之主竟然做不来。
可让王厉始料不及的是不论他用了多少方法,这题字竟有几分任你风雨袭来我自岿然不动的意思,可见施法之人功力不凡,既然改不得便罢了,祝君幸福便祝君幸福吧,寓意总归是好的。开解完自己楚江王也不再纠结,一转身下了三途川。
三途川正是三途大将军的府邸,大将军掌管阴司水系,府邸也在水下,楚江王摆了摆手未经通传自己便进去了,穿过院落转进了内院三途的寝殿,便听到谈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