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别跟着了,自己去玩。”
少年冲那雪团似的小胖狐狸挥了挥手,这开了智尚未凝成性灵的小家伙听话地点点头,扭着肥硕的屁股蹦进一旁杂草丛中。阿紫也扇着小翅膀,跟了过去。
一个正在寺门前洒扫的小沙弥,远远便望见少年,自然也瞧见了他手中的蒲草箕。
“长安,又来赊米啦。摩心师父不在饭堂,在普济堂会客呢。你要不就先在堂外等候会儿。”
“知道了,多谢济玄小师兄。”
少年抱箕双手合掌对那小沙弥行了一礼,便步入寺门。
轻车熟路,无需引导,沿着青石板路穿幽过径,不一刻,便来到普济堂外。
往堂内探了探,但见摩心大师正与人交谈。少年在堂前空地寻了块大石头,抱着蒲草箕百无聊赖地将自己平摊在上面,望向天上流云。
冬日暖阳初升,风也不太冷,清铃梵音斥于耳中,不知不觉,少年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听到许多人的叫喊声。
他睁开眼,便发觉自己身处于一片火海之中,怀里,还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孩。
他想跑,却发现脚下抽不开。
脚踝被什么卡住了!他奋力将孩子往前方一张病床底下抛去。
周遭乱哄哄的,有哭喊声,还有不时迸发的爆炸声。
他拼命想把脚从倒塌的仪器底下抽出来,却,来不及了。
头顶一声巨响,楼板断裂,轰砸而下…
………
少年陡然醒来。
暖阳和熙、清风融融,梵音绕耳。
仍在青泉寺,身下是大石块,普济堂就在眼前,摩心大师还未结束会客。
他坐直身子,盘腿、闭目、吐纳,很快平复了有些紊乱的呼吸。
“又梦见了。还是,忘不了啊!”少年苦笑着抬头望天。
‘老妈…对不起!’
前世,父亲在他五岁时就抛下他母子二人,从此消失不见。
本来就体弱多病的母亲,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他也还算争气,考进不算太差的医学院。一边读研一边在医院里实习,眼见苦日子就要到头了,马上就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结果,一场大火,将他设想的美好未来,焚烧殆尽。
都说,人死如灯灭。往事了了,作云烟散,作朝露散。
可,亏欠的始终亏欠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只记得在那之后,一阵天旋地转,周遭白光阵阵,忽明忽灭。
要不是知道自己凉了,他还以为自己在蹦迪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光陷落、一片黑暗,耳边响起市井街巷的喧闹声。
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滚圆的老脸。
看这脸的姿势以及身体的感觉,他判断出自己是被对方抱着。
这张圆脸的主人,是个头簪道士髻、身穿道袍的老头。
老头抱着还是婴儿的他,满目含泪地用搞笑的口音念叨着‘师父,徒儿定不负所望’…
然后,圆脸老头就成了他的师父,给他取了个平平无奇的名字,李长安。
之所以瞒着师父自己生来就带着前世记忆,刚开始是因为他心底那份浓重的危机感。
再加上,师父一开始真的太吓人了。
这个圆脸怪老道,抱着他来到玉泉山居后,一天到晚神叨叨的。还时常半夜里对着油灯自言自语,念些听不懂的经。
再后来,他才搞清楚,师父确实是个会采草药、会炼丹、颇有点儿神通的真道士。
只是,执着于求仙长生之术,搞得人都有点魔怔了。
结合初见师父时,师父的神情、状态,以及雷打不动、每日一问的那个问题,他得出一个大胆的推测。
‘我是我师父成仙路上的工具人’!
不过,他还是没将自己拥有前世记忆的事情告诉师父。
一来,他总觉得恢复前世记记师父就能成仙的这个说法,有点扯淡;二来,他私心里不想师父离开他。
这十六年来,李长安一无所有,两手空空,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师父。
大概是父母宫缘浅,李长安刚出生就被遗弃在了街头。老头捡到他,从一开始手忙脚乱喂米汤都洒、洗个尿片能糊自己一手,到熟练给他换衣喂饭…
所以,在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之前,他希望师父能陪自己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虽说,糟老头子有点烦人、有点抠嗖、有点呆板,还有点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