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说找到我的时候,我缩在一个女人怀中,那时大雪纷飞,天寒地冻,那个女子却死死护着我。她派出去几个士兵出门看见一个女子,推了推,那女人全身僵硬,已死去多时,正打算拖开埋了,却见她怀中有热气,士兵扒开女人的双手,就看见了我,士兵动容,本打算救一救这孩子,却发现这孩子正是他要找的人。
我笑,“这孩子是我?”
母后点头。
我说,“母后,是我丢了吗?”
母后犹豫着点头。
“你回来后大病一场,那时你才五岁多,母后为你找了多少名医,才救活了你。”
“母后真会编故事,若是真的,我怎么会一点映象都没有。”
“你还小,能记住什么?”
我嘟着嘴不承认,“我还记得在母后肚子里的时候,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记不住。”
我插着腰赌气不理母后。
母后摸了摸我的头,“傻孩子,母后骗你的,你生了场病,所以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若不是那场病,以云儿的聪明,云儿一定记得更多。”
我点点头,埋在母后怀中,那是,以我的聪慧,怎么可能记不住。
母后抱紧我,抚着我的背,“云儿,你因为那场病得了寒疾,不可受寒,可记得了。若是有一天母后不在你身边,你也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母后,你怎么会不在儿臣身边?”
母后目光带着犹疑,抚了抚我的头,“母后是人,人总会死的。”
“母后才不是普通人,母后会长命百岁,不,千岁,万岁,母后一定要一直陪在云儿身边,云儿乖,不会让母后受寒,烦忧。”
我一直呆在清洲皇宫的一方庭院之中,即便是皇宫之内,也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母后也不让我参加任何宫廷宴会。可以说,这天下除了寥寥几人,没人知道母后有我这样一个女儿,不过这些,是我很久后才意识到,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只有我以为自己是母后的亲生女儿。
当我意识到没人识得我这位公主时,我大声地质问母后为什么。
母后说:“云儿,你以为做清洲的公主和王子有那么好?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十岁便要送往秦昭国。”
母后说时,眼泪便流了下来。我从未见过母后哭。
也是那天晚上,我听到了父皇和母后的争吵。我找母后认错,却听见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听的事。
帘幕之中,父皇对母后说:“妇人之见,你以为秦昭那老狐狸有那么好糊弄,随便找个相似的人代替云修,不出一天就会被那老狐狸发现,只有云儿,凭那九分相似的样貌,才有可能蒙混过去。”
“可……云儿,她极有可能是姐姐的孩子。”
父皇却像是被戳中心中柔软,拉着母后的手,“我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你不必担心,我一定接云儿回来,而且会为清灵报仇。”
我听见母后在帘帐之内泣不成声。
我混混沌沌往回走,天有些黑,星星也不太明亮,我突然看见前面有灯光,好像是云修来找我了,我招招手,抬脚向云修走去,一脚下去却落了空,我直直坠入了池水之中……
我看见云修模糊的身影朝我笑,他说,“姐姐,你写的字真难看。”
我拿手中沾了墨迹的纸打他,打的他全身都是墨迹,他极爱干净,这次不忙着换衣服,却抖着我写的字大笑,“姐姐,你画的小蛇不错,改天教我,改天……教我呀。”他笑的前仰后合。
我却觉得这池水也真是奇怪,忽冷忽热。
我被人捞起来时,已经不醒人事。
听见有人叫我姐姐,又听见有人叫我殿下。
我是姐姐,殿下,是云修呀。
那次掉入池中后,我昏睡了十五日,十五日我都在做同一个梦,同一个可怕的梦。
我梦见一个女人,她在枫林里跳舞,枫叶火红,她身着红衣,比这枫林更美的是她的舞姿,她随风而舞,飒飒西风吹落枫叶随着她的衣摆翩然落下,她好美,时而像蝴蝶扇动着飘飞的落叶,时而像仙子,将火红的落叶撒出,配合着飘下的落叶,好似她把落叶撒向了九重天一般。她旋转,那枫叶便随着她旋转,她翩然而起,枫叶也如上百只翩飞的蝴蝶围绕着她。好似这天地静止,唯有她活着。
我沉醉在这枫林之中,却突觉眼前一片鲜红,再睁眼,没有枫林,世界出奇的静,静的好似没有人呼吸,没有人活着,我躺在那个红衣女子的怀中,她全身冰冷,只有贴着我的那一块是温热的,我摇着她,大喊着娘,她却没有再睁开眼。她将我护的严实,我好不容易,才从她怀里爬出。我还记得,那时的风特别冷。
后来,又是一个女子,那时下了好大的雪。她带着我使劲敲着一扇门,可是那扇门却迟迟不开,里面还有人的咒骂之声。她抱着我将寒风挡住,我感受到她一点点变冷的身体。后来,门开了,我看见了屋里的人,我恨他们,如果他们早点开门,她就不会死。他们看着我,却拿出一张纸说,“你们看,这孩子是不是像极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