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思绪都被这一声拉了回来,众人皆伏身做跪迎君主之礼,余光里明黄锦靴移步而过,衣摆处绣着的龙尾随着来人的脚步轻摇慢晃。秦岫看了一眼,目光没再继续往上移,半垂着眼帘,嘴角笑意浮现。
当今女皇谢鸾,母亲多年的心病,视秦家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的心思比之先帝更甚。
正想着,胳膊却忽然被人捣了一下,却是殷罗用眼神示意她朝对面看去。
秦贤正满脸凝重地看着她,四目相对间,她袖中的手悄无声息地动了动。
秦岫会意,对她展颜一笑。
看来带自己进宫并非是母亲的意思,而是女皇?!
她的手伸入袖中,指尖触到良宵冰凉的箫身,心中有了打算。
她要赶在陛下发难之前,离开这里。
秦岫什么人也不理会,只顾着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自己倒酒,倒满就喝。不断有人朝她这番举动投来异样的目光,就连谢暲看着她都不由得蹙了眉。
这不大不小的动静终于引起了高位上女皇的注意,锐利隐于温和中的目光朝这头看了过来。许是喝多了,原本端正的上半身有些不稳,女帝见她相貌与秦贤有几分相似,又是一身黑衣。想起坊间的传闻,见她醉醺醺的眉眼间染上几分绯红,似有风流之态,心中便对秦岫的身份确定了七八分。
刚要开口,那厢秦少主像是算准了时间般,突然嘭地一声倒在了面前的桌案上,四周蓦地一阵寂静。
女帝的笑意颇为意味深长,眼睛看着不省人事的秦岫,出口的话却是在对秦贤说:“秦爱卿,那可是你家的姑娘?”
秦贤从位子上站起,躬着身子出列,道:“回陛下,正是小女。”
“即是世家少主,怎可在陛下面前,如此失礼?”秦贤话音刚落,一旁便有大臣出声,看似玩笑,实则质问,“丞相大人——你可是教导无方啊!”
秦贤躬着身垂着头一言不发,替秦岫捏了把汗的殷罗却冷不丁接收到对面自家母亲递来的眼神,反应极快,忙站起来道:“陛下,秦少主初次进宫,有幸得见天颜,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无意失态,望陛下恕罪。”
方才她亲眼目睹秦岫秦贤的无声互动,自家母亲又与秦家主是向来交好的发小,殷罗自然明白那个眼神是“解围”之意。
她毕竟是少主,多多少少对朝局也知道些。秦家这些天来的处境更是让母亲忧虑到恨不得挂在嘴边天天念叨。她与秦岫又是常在一处厮混的好友,没有多少利用之心。自然不会如同大皇女一般,见秦家如今的处境大不如前就对其避而远之。
她这话说的巧妙,让人无可反驳。女帝闻言摆手一笑,道:“无妨。既是醉了,不如让人带去偏殿,等醒了再过来罢。”她一挥手,立时便有两个宫人上前要去搀扶秦岫。殷罗自请代劳,女帝允了。她便架起秦岫,扶着她往宫门走。途径方才出声暗中嘲讽秦贤的那位大臣面前,却突然停了下来,侧过头出声询问:“白大人,白少主的伤可痊愈了?”
她口中那位姓白的大臣望着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殷罗眼底含笑,自顾自道:“听闻前几日白少主偶遇一公子,竟一见钟情,不顾其已为人夫,不由分说就要抢回去纳了。却被人家几棍子打了出来,还因此断了条胳膊,”见白大人终于回过味儿来,脸色一阵青白好不阴沉,一旁还有几位包括殷家主在内的大臣极为配合,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似鄙夷似嘲讽的神色,殷罗恍若未见,接着道:“想来今日陛下设宴,白少主并未到场,也是因为这个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