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唤做何三家的妇人全没理会,仍是又哭又笑,不住地向着酒楼磕头,额头鲜血直流。
那掌柜一挥手,酒楼中走出两名粗壮汉子,架起那妇人往外一摔,何三家的妇人登时摔了一个筋斗,滚过街心,趴在街中道上。
过了好久,那妇人挣扎着爬起,痴痴呆呆地坐在那儿,突然又捶胸大哭,号叫连声:“我那苦命的汉子啊,你死得好苦啊,老天爷生眼睛,你可没偷人家的银子啊。”
那掌柜见街坊众人脸上都有不满之色,站在门口,呼噜呼噜得抽了几口旱烟,将手一挥,与两名汉子转身回了酒楼。
黑旋风见两个壮年的汉子欺侮一个妇道人家,早已气愤异常,只是沈伉阻着,不敢发作罢了。
钱小小上前扶起那妇人,就见街坊众人纷纷退避,唯恐沾上自己一般,那妇人满脸血污、披头散地战在太阳底下,抬头望天,口中喃喃得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沈伉皱眉,心说这事多半与李家有关,不过既然自己同伴已插上手了,就不得不管了,当即让黑旋风寻一个人来问缘由,黑旋风早已不耐,没多久就提回一个刚才街上看热闹的瘦弱老汉。
那老汉被黑旋风提溜在手里,此刻已是哆哆嗦嗦的了,不住嘴地求告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似是把黑旋风当成杀人越货的强人了。
“老人家,您莫害怕,能否告知在下这事情的缘由?”沈伉微笑道,手往那妇人一指。
老汉被黑旋风放在地上,惊魂未定,哪敢不答沈伉问话,当下将这事的来龙去脉告知沈伉等人。
原来这妇人夫家姓何,排行第三,因此街坊都叫她何三家的。这何三两口子是这路东的菜农,家里祖上传下三亩二分地,除了他夫妻俩,还有一个老娘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一家五口全靠着种菜为生。
倒霉不倒霉,这何三家的地与李老爷家的庄园相连,今年年初李家公子娶了第三房的小妾,要再起一栋宅子,看上这何三家的菜园。
那李公子把何三叫去,说给五两银子买他的地,何三自然不肯,李公子加到十两,何三依然还是不肯,说道便是一百两银子,早晚也花的完,可是这菜园里扒扒土、浇浇水,只要下功夫,一家五口便饿不死了。
李公子当时着恼,便把何三赶了出来,谁知第二天清早,差役便上门来将何三锁了去,原来是那李老爷告到衙门,说是何三昨日从他家中离开时顺走了一百两银子。
何三的媳妇到李家去理论,却被李老爷的家丁给踢了出来,她赶到衙门去叫冤,也给差役轰了出来。
那李老爷在衙门使了银钱,当下又是板,又是夹棍,早已将何三整治得奄奄一息,最后何三媳妇见到丈夫,已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身了。
之后李公子带人将何三一家人赶出菜园,自行霸占了,如今他一家四口流落街头,那何三的媳妇不知是不是受不了刺激,得了失心疯,每日到这隆鑫楼前疯闹。
那黑旋风一路听下来,早已目眦欲裂,右手砰得一掌,将身旁一颗树打折,喝道:“竟有此事?”
那老汉见他神威凛凛,颤声答道:“我……我可不敢撒谎,这事情街坊四邻无人不知,你们可以再去问啊。”
“多谢老丈,莫要惊慌。”沈伉笑着帮老汉整了整衣衫,塞给他一两银子,随即就让他离开了。
看了看那隆鑫楼,沈伉笑了,这李家,还真不知该怎么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