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队伍顺利到达苦桥。
这里发生过三次著名战役,前两次都在长夜之前,有上万人死在这里。直到今天,每次寒冬过去春季开河,河水都会发红一个月。
克里森坐在岸边,朝着面前奔涌的红色河水发呆。
第三次战役发生在三年前,克里森十四岁的时候。凛冬突然到来,快到连学城都没来得及向各地放出白色的信鸦。他的父亲在苦桥遇到火民,桥上激战时遭人暗算,被连人带马推下了水,因为穿着铠甲,沉了。
克里森还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刚升格为侍从第一次陪父亲巡逻。战后再没人见过他。
赫斯贝恩家统治下的河湾地是维斯特洛大陆上最靠南且宜居的部分,极不平衡的拥有维斯特洛一半的人口,尤其每到冬天,数不清的北方流民会南下来到温暖的河湾地避寒。
但是那次不一样,克里森的父亲遇到的是信仰红神的武装流民,他们自称火民。红神是九百年前的冰与火之歌的时代里流传进来的异端邪教,在维斯特洛大陆至今都不合法。
克里森的父母都是虔诚的七神信徒,两种信仰冲突千年,克里森理解父亲坚决不让火民过河的心情。
然而大河滔滔,他的父亲至今还长眠于此。大伯的解释是水太冷没捞到,尸体被冲走了。
“他生前那么虔诚,死后尸体却没有停放在圣堂里。”克里森想。
收到父亲死讯时克里森在密尔学习机械学。他归心似箭,可是凛冬突然到来使得铁民和海盗也更活跃了,为了保证不再次让克里森出意外,罗德坚持走陆地从多恩绕回高庭。这让他的旅程加倍。
这次,克里森赶上了看他祖父最后一眼。
梅斯·赫斯贝恩公爵都八十多岁了,早就老糊涂了,克里森记事起他家实际的家主就是他大伯,老公爵的长子雷顿。得知儿孙殒命,老人受不了打击很快就病倒了。
克里森坐在他爷爷的病榻前,紧握他的手。“爷爷……”克里森哽咽道。
“儿啊,你回来啦。”老公爵显然已经认不清人了。
“爷爷,我是克里森啊!”
“山姆……”老公爵呢喃到,“他们……有没有来找你?”
“爷爷你说谁?”
“他们啊……黑衣,黑衣……报应啊……”老公爵的双眼越来越浑浊,却依然死死盯着克里森。
“爷爷!”
“给你爸爸报仇……黑衣……只有你知道……在……”老公爵的呢喃越来越弱,眼睛里的光像是凝固了。
“爷爷!爷爷!”克里森带着哭腔大喊。
老公爵还是走了。
克里森的大伯雷顿则大破流民,凯旋而归,继位公爵,四方来朝。
克里森独自呆在圣堂,就像现在独自呆在水边一样。罗德远远的看着他,决定不去打扰。
祖父身上覆盖着七色彩衣,眼窝上摆放着绘有双眼的石子停在圣堂中央。按照遗愿,克里森父亲的佩剑放在老人双手中间,那是捞上来的克里森父亲唯一的遗物。
克里森琢磨着祖父临终前的话,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这次偷袭他父亲的流民来自河间地,是信红神的异端,这样的人通常叫“火民”。火民尚红色,为什么祖父临终前一直在念叨“黑衣”?在维斯特洛,提起黑衣,似乎只有极北方的守夜人军团。
他去问了大伯雷顿,雷顿只说这是老公爵犯的糊涂。毕竟那几个火民头领的脑袋现在还插在城门的铁矛上,仇已经不用他报了。
接连痛失亲人,极度悲伤中,克里森开始不由自主的在长夜中得到的知识里寻找答案。
经过多年的摸索,克里森早就明白了,他获得的,是另一个人全部的记忆。这个人的记忆横陈在他的思维里,就像眼前他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