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屋里的布置十分普通,就是到处都堆着药草,间或有洒落的药汁,有些呛人。
小姑娘径直走进屋,扯了嗓子就喊:“婆,那小姐来了。”
喊罢,就自顾自坐在一旁捣药草,也不管燕绾了。
“小丫头不错啊,就是身子薄了些。”
听见这个声音,燕绾欣喜地看过去,只见一个素衣的老婆婆手里拿着几根药草走出来,边走边发表对燕绾的评价,那打量的眼神,简直和小女孩一模一样。
“鼻子够挺,眼儿够亮,唔,里面装着事呢。”婆婆走到燕绾面前,说,“脸蛋也嫩,这样的嘴巴,擦点口脂不知迷倒多少男人。啧啧啧,就我那小小丫头都比你逊色几分。”
“婆。”旁边的小丫头不满地打断。
有氏不理,说:“丫头还记得我。”
“一别经年,婆婆身子也还康健。”
“唔。是长了不少,比之前也高了很多啊。”
有氏自说自话,浑然不顾燕绾:“丫头还记得我啊,啊哈,我也记得丫头咧,这岳城里让老太婆记住的可不多,丫头的眼儿,亮着呢。”
“婆!”小丫头再一次打断了有氏。
“怎的,你娘就是说不得性子,你就只会捡着她,没看捡点我的好的德性的,你看看你,我是你外婆,还不能在你跟前说两句话了?”
燕绾内心直道有氏一点没变的样子,说:“今天我过来是请有婆婆一件事。”
有氏丝毫不惊异说:“丫头有什么事就说吧,我能办的就办。丫头让我那闺女能多活几年的恩情老太婆是记在心里的。”
原是是燕绾对有氏是有恩的。
说起来不过是燕绾尚在岳城时连日大雨,商旅们都歇了脚,那时正好燕闻带着燕绾出游归来,在城门处遇见一个老婆婆在破口大骂,言语间得知是有氏想要托人送东西,奈何人家说雨大不送,有氏又急,说了几句,就闹成了这个场面。
燕绾见她果真是十分着急的模样,于是从燕闻的手下指了两个人,替她送了。
有氏当即眯着眼看她,也不道谢,只对着燕绾说:“丫头,我姓有。”
转身就走了。
后来燕绾从回来的伙计口中得知有氏是给自己远嫁的女儿送的药,她女儿病得十分严重,正要靠着有氏的药救命。
之后她倒是查过一点有氏,只知道她平日深居简出,一身医术十分了得,却从不悬壶救人。
如今看到宋岚这样的模样,就想来有氏这里碰碰运气。
“我想请有婆婆给我的一位族弟瞧瞧身子。”
有氏细长的眼睛一斜:“老太婆自从三十岁立下重誓再不用我这一身医术救不相干的人。”
“晚辈早知有婆婆不曾悬壶济世,但是今日晚辈恳请婆婆,不过是瞧瞧我那族弟的宿疾,想来对婆婆来说是举手之劳,就如同当年晚辈派人去重庆府一般。”
燕绾一字一句,多说一句有氏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半晌,有氏说:“丫头,我知道你是大家的小姐,既然是顽疾,你那族弟想来也是不少名医用药保大的,别人治不好,我一个老太婆也是没有办法的。”
有氏自知承了燕绾的情,如今这样的不留情面是在是过意不去,故而一时间弥漫在房中的只有小姑娘在一旁的捣药声。
燕绾瞧着,有氏的面色变幻不定,一时间也对有氏的心情把握不定,纵然自己对有氏有恩,但是斯人已逝,不知情面是否还在。
“我有一一并非知恩不报的那等人,只是丫头你的要求实在是让我为难,老太婆维护誓言四十余年,如今,亦难为丫头破了这个例。”
有氏看着燕绾的眼睛,燕绾知道了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站起身来,说:“既然晚辈的要求让婆婆这样为难,晚辈也不愿意强人所难,晚辈这就不打扰了。”
有氏既然说她又重誓在身,这样的结果也就在情理之中,不过燕绾的心中还是有淡淡的失落,转身时轻轻叹了一口气。
“丫头的恩我有一一没齿难忘。”
燕绾出门时听见了有氏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句话。
正打算抬脚跨过门槛时,一旁的小姑娘突然说:“慢着,你说的族弟就是方才外面的那个人吧?”
燕绾诧异地看了一眼满手药汁的小姑娘,点点头。
没想到小姑娘却倏地站起身,说:“婆婆有誓在身,我可没有,既然你是我娘亲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应该报答你。我替你去看病。”
燕绾捕捉痕迹地看了桌前的有氏一眼,果然见她的脸色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极点,直直说道:“你才几岁?你懂什么?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哪容你胡闹!”
小姑娘毫不畏惧:“五年前母亲病得要死了,就是那个时候吧,我守在母亲的床前,好不容易盼到了药,母亲才多活了几年。若是母亲那个时候死了,多半我也在容家无人问津了,你也看不到你的孙女了。如今我这是报母亲的恩情,不会碍着婆婆的。”
有氏气得脸色发白,说:“人家好端端的,没得你去看几眼弄死了人家,又多一桩事。”
“我是跟着你学的,我要是把人家弄死了,也是你弄的,怪不着我。”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