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儿说道:“姑娘你醒啦!南琴姑娘不见了!”
柳莞心的头嗡的一下炸开了,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芊儿一边利落的帮柳莞心穿着衣裙,一边说:“南琴姑娘的丫头双儿说,五更天的时候看她还在的,到了卯时再去看就不见了,也就双儿出去打盆水的功夫。”
柳莞心也顾不上梳头了,随便拿簪子挽了下头发就往外冲。洛神坊里的婆子丫头一大群,都在里里外外的找南琴。按理说,南琴身负重伤,不应该会跑到太远的地方去,她会去哪儿呢!柳莞心急得汗湿了衣衫。
突然,一阵滑破苍穹的惊叫声刺穿了柳莞心的耳膜。她猛然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丫头,正站在窗边朝外看,满脸的惊恐。柳莞心冲过去推开她,趴到窗台上向外看去。
外面是洛神坊倚靠的护城河,此刻太阳正冉冉升起,霞光似锦,照着河面波澜不惊,河面上飘着一个人,一身洁白的纱衣,微黄的长发肆意飘洒在水中,如梦似幻,随波荡漾。她似睡着了般安详,带着坦然的笑容,美得不似凡人。除了唇角那一抹青紫的伤痕,似白璧微瑕。柳莞心的心狠狠地抽痛着,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有腥甜的味道滑入口中。
洛十娘也看到了南琴飘在河面上的尸体,召集了洛神坊的侍从们纷纷跑到了护城河边,小心的将南琴打捞了上来。
柳莞心一时腿软,跪坐在南琴身边,伸手摸了摸她带着笑容的脸,已经冰凉一片。本来就素白的一张脸,此时竟白的好似透明了一般。柳莞心看着她,忘了哭泣,忘了言语,心似堕入了数九寒天的冰窖中,好像回到了十年前,至亲死在她眼前时一般,只有呆愣着不敢相信。柳莞心摸着南琴的手,发现南琴紧紧的攥着拳,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的手掰开,里面赫然是季文鹤赠与南琴的那块玉佩,那一夜,季文鹤的承诺还言犹在耳,如今却物是人非。
柳莞心就这样跪在南琴身边,守着她,不让任何人碰她,从日出到正午,洛十娘劝过她,却怎么也劝不动。四周慢慢有百姓驻足议论纷纷,很快便传到了云敖的耳中。
云敖和云峙来的时候,便看到柳莞心跪坐在南琴的旁边,手中握着块玉佩,南琴安静的躺在那里,如以往的每一天一样纯洁美丽,若不是唇角的淤青,可能他们都会忘记她昨天经历过的惨绝人寰的事。这样一幅画面,却让人没来由的不敢也不忍去破坏、去打扰。
云敖最终还是走过去,蹲在柳莞心的身边,有一丝心疼一丝无奈的说:“你在这儿跪了很久吧,起来吧!南琴……她走了,就让她好好的走吧!”
柳莞心这才像是有了反应一般,目光空洞的转头看向云敖,看着他的眼神那么无助那么可怜,如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泪顺着脸庞轻轻滑落。洛十娘太熟悉柳莞心的这个眼神了,十年前,她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种眼神。自从来到洛神坊,南琴和柳莞心就一直很合得来,一起练琴写字,要好得像亲姐妹一般,今日之事,对柳莞心而言,无疑又是一次巨大的打击,洛十娘不忍的拭了拭眼角的泪滴。
云敖看着柳莞心投来的眼神,莫名的心痛难耐,她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痛苦,才让她有了此时这般的神情。
柳莞心看着云敖,余光却瞥到了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还是一身的书卷气,一如南琴与他初次相见的那个夜晚,如若没有他,如若南琴没有选择他,一切会不会不一样?这个世上,最残忍的就是没有如果这回事!
柳莞心眼中迸发着厌恶、憎恨、悲愤、凄凉,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跪得太久,膝盖有些麻木了,刚起来的时候一个没站稳,云敖及时的伸手扶了她一把,这一踉跄,将柳莞心头上唯一束发的簪子震掉了,一头墨发随风起舞。她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季文鹤,在他面前几步的距离停住了。
季文鹤一早听说洛神坊的一位艺妓自杀的时候,心中便是一紧,便想跑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南琴。来的一路上不停的许愿,千万不要是南琴,结果幻想在看到南琴尸身的一瞬间破灭了。他没有想到上官安杰是如此的变态,也没有想到南琴是如此的贞烈,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柳莞心看着季文鹤,一如看一个死人一般,也许在她的眼中,季文鹤已经死了,亦或是早晚要死的。想起他当初在甄选之夜时,当众对南琴许下的承诺……“小生……小生不知该出多高的价格,可南琴姑娘在我心中价值千金,小生现在虽穷困潦倒,但终有一日会飞黄腾达的!此玉佩乃我季家家传之宝,小生愿赠与南琴姑娘,有朝一日,定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南琴姑娘!”
玉佩犹在,可人已远去。有朝一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现在想来竟是如此的可笑!南琴倾尽全心全意去爱的男人,竟为了前程将她当做工具一般利用,落得这样凄惨的境地,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柳莞心看着季文鹤,冷冷的说:“我会让你付出代价,至死方休!”说完扬手一掷,手中的玉佩砸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应声而碎,碎片飞起,擦过季文鹤的脸颊,瞬间渗出了血迹。
突然刮起一阵风,扬起了柳莞心的长发,飘扬在空中,似妖姬一般带着肃杀的气息,让视者惊心。柳莞心对身后的侍从们说道:“安葬南琴姑娘!”转过头盯着季文鹤一字一句的说:“这辈子,你都别想知道她安葬在哪里!”
季文鹤的身子随着这句话抖了起来,心中无限的愧疚悔恨无处发泄,柳莞心就是要让他背负着这份罪孽一生一世!如她所说,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