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娘看着云敖真挚的双眼,心中挣扎犹豫着,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带着绿荷退出了暖阁。
云敖缓步来到柳莞心的床前,轻轻抚起床上垂挂的纱帐,帐中的睡美人便慢慢呈现在眼前。她沉静的睡着,似一个与世无争的婴孩般,那样的柔弱,那样的娇小,无论谁看到都不忍伤害。
云敖慢慢坐到床边,握起柳莞心的手,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与她听:“雪姬,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你可曾知道,这几日,我都经历了什么?十娘说,我并不认识你,原来是真的,我曾经真的不认识你啊!原来你有那样多的故事,那样痛的过往,你从来都没说过!是因为我的身份吗?所以你并不信任我?哎……”
暖阁外的洛十娘和绿荷并未离开,听到了云敖的话,字字真切,却透着无尽的无奈。
暖阁中的云敖接着说道:“雪姬,我真的欠了你好多,你醒醒好不好?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不要……不要就这样离开……”云敖的话没有说完,鼻子一阵酸楚,眼眶湿润了。突然感觉握在手中的柔荑微微蜷缩了一下,再细看,柳莞心缓缓睁开了双眼,一双明眸此刻充斥着血丝,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正有一丝呆滞的看着云敖。
云敖的心像忘记了跳动,急急的问道:“雪姬,你醒了?”
暖阁外的洛十娘听到云敖的呼喊竟有一阵失神,提起裙摆便想往里冲,被绿荷拦下了,绿荷看着洛十娘说:“让三殿下把话说完吧。”
柳莞心看着面前的云敖,好似有一瞬的失忆,淡淡的问:“我睡了多久?”
云敖答非所问的说:“你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吗?”
柳莞心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微微点了点头。
云敖有一瞬间觉得,这世上真的有神明,此刻他万分感激神明的眷顾!不自觉的又握了握柳莞心的手,郑重的说道:“雪姬,我下面要说的话,请你听好!从今以后,你不必再对我有所隐瞒,我知道了你的出身家世,知道了你的血海深仇,我很抱歉!但你要明白,十年的旧案,若想翻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暖阁外,洛十娘远远的便看到云峙健步如飞的赶来。走到近前,云峙莫名的看着洛十娘,轻声问:“十娘怎么站在外面?”
洛十娘看着云峙没有说话,云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似有了然,询问的看向洛十娘说了句:“我三哥在里面?”却是肯定的语气。
洛十娘看着云峙的双眼,点了点头。亲眼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流转的光华在瞬间熄灭,转而是一抹无奈的笑挂上了嘴角。洛十娘心底也跟着无奈的叹息。
云峙没有打扰暖阁中的一对璧人,悄无声息的倚靠在了暖阁的门上,云敖的话字字清晰,一句不落的从门后传来。
云敖轻轻的将柳莞心扶起坐在床榻上,一连睡了几日的柳莞心披散着一头墨发,亵衣外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纱衣,不知云敖让她坐起来是要做什么。只见云敖起身,走到床榻旁,面对柳莞心站好,双手一抖衣袍,竟屈膝单腿跪地。此举惊得柳莞心都忘了言语,竟呆呆的看着他。
云敖温柔的看着柳莞心,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我身为皇子,只跪君王。如今,我跪在你面前,是想告诉你,这一跪,是我代表皇家对你柳氏满门的愧疚,我明白区区此举根本不能抵消柳氏几十条人命,但是雪姬,请你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此刻的柳莞心早已泪流满面,一双大大的眼睛兀自睁着,大颗大颗的泪往下掉,她却拼命的睁大双眼,生怕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眼前人。
云敖温柔的声音继续说道:“你奋不顾身替我挡了一箭,你自不必说,我便心中了然。我自幼便有鸿鹄之志,定要拿下这锦绣江山。曾经也畅想过将来站在我身边一起俯瞰这江山的会是怎样一位佳人,自从那日与你杏花微雨里初次相遇,你便似扎根在了心里,即使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这一跪,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云敖在此向天起誓,此生定不负你!”
云敖的话不仅震惊了柳莞心,更震惊了暖阁外的每一个人。洛十娘不禁伸手捂住了嘴,泪顺着脸颊流入掌心。许久的沉默后,暖阁中爆发出柳莞心石破天惊般的哭声,那样的肝肠寸断,那样的神鬼共泣,闻者落泪,听者伤心。该是压抑了多久,才有如此的爆发。
云敖起身轻轻的抱住了柳莞心,她蜷缩在他的怀中,好似要把这十年的眼泪都流尽,把那些不能向外人道的苦楚统统都哭出来。云敖也不再言语,只抱住她,让她尽情的发泄,让她的眼泪尽情的淹没自己的衣袍。
柳莞心哭得嗓子都痛了,终于哭累了。云敖轻声在她的耳边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柳莞心抽泣着囔着鼻子说道:“莞心,柳莞心。”
“莞心……”云敖在唇齿间琢磨着这两个字:“莞心,是哪两个字?长发绾君心?”
柳莞心坐直了身子,近在咫尺的看着云敖,还止不住的轻轻抽泣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此刻红红的微肿着,惹人疼惜,却挂上一抹可人的笑意,轻巧的说:“是莞尔一笑,芳心暗许。”
云敖看着她,笑了,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拥着。
暖阁外的云峙,背靠着房门,微微低着头,嘴角挂着一抹似心痛似遗憾的笑意,心里轻轻的将她的名字刻在了心头,莞心。遂握紧了手中的萧,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好似他从未来过。从今以后,这份情将永远被他埋藏心底了……
洛十娘看着云峙离去的背影,一门之隔,竟隔出了个天堂地狱,她不知道自己今日的“袖手旁观”是否正确,也许在洛十娘的心底,在对的年纪能和对的人肆无忌惮的相爱,便是这世间最大的幸福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柳莞心这一伤便养了月余还未见大好。苏墨寒拼尽了毕生所学,也未把柳莞心身上的余毒彻底清除,余毒伤及肺腑,便留下了咳疾。